一个礼拜后我跟着小赵到处跑实习过上了李彻前段日子的生活,小赵和我说她第一次进手术室的事儿。
大致流程大家也都见过,但当你真面临了会疼会伤的活生生的人时总会有些胆怯,谁也不是屠夫,下刀还真得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来面对滋出来的血。
但小赵临时家里有事,我被扔下了,正茫然无助的时候看见黄钰在我眼前一晃而过,一身白衣,风度翩翩。
“师兄?”
怎么师兄会在这里?我莫不是看谁穿白衣都像黄钰?
还真是他。转过头来见是我嘴角露出点笑来,“七味,你在这。”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
“刚有个老师说这儿有我学妹,让我帮忙照应。”
他原先脚步极快,这会停下来我仍觉得带风。他乐,“原来是你啊。”
我也没想到老赵这么靠谱。
“但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哦,当然是有事啊。”
——
等忙完,黄钰问我,“第一次进手术室,感觉怎么样?”
“刺……刺激。”
他笑的极为好听,“我以为你人都傻了呢。”
是傻了,脑中一片空白。
他站窗边手上端一纸杯,姿态自然。阳光在他身上打了一层淡金色的光,人本温和,这么照着他神采奕奕,像是20出头怀揣梦想眼里仍有星辰的少年人。
“师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问的突兀,其实按理我是不敢问的。但我今天有点情绪波动,在陌生的环境见熟悉的人很兴奋,第一次进手术室很兴奋,第一次见黄钰正经工作的样子很兴奋。
如果沈亦云执手术刀,一定是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我细细想了一下,师兄说的玩笑话还真有点意思,如果小孩是法医,那他和已逝之人的交流一定神性极了,视觉上有那么点不可思议。
黄钰就不一样,他更理性,更鲜明。他额角有汗,眼里有光,动作凌厉,他似乎更人性。
这两兄弟一点都不像。
我想象过师兄拿刀的样子,不过他不仅只是拿刀而已,要说每个骨科医生都是出色的木匠,他十八般工具样样得心应手,看起来也架势失足。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问题都有些突兀。我摇摇脑袋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把话圆回去,“我听说骨科医生很难找对象,你是不是30了还没成家?”
他没看我,视线散淡落在窗外,毫不在意的样子。“你想找对象?”
什么话。
还没接话他又接着说,“其实也不难,你可以找个同行,院里不是很多同行夫妻吗?”
“……”
怎么操心操到我头上来了。
好奇心是人类发展的动力。
我不死心,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他,“那师兄有对象了吗?”
这话把他停驻窗外的视线勾了回来,黄钰嘴角微微扬起,“怎么,你打我主意?”
然后他轻轻摇头,叹口气略微惋惜的说,“没戏。”
这样下去根本没法聊天,他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到现在就问了一个问题,还没问出个结果来。
好在他又笑,“不逗你了,我知道你和沈亦云的事儿,要说还真是可爱。”
他每一句话都搅的我天翻地覆,我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可爱就已经陷在了:怎么办,我师兄知道我谈恋爱了,对象是他弟,我泡了他弟,我比他弟大六岁啊……诸如此类的烦恼之中。
我顶着灭顶的窒息问他,“师兄是……怎么知道。”
我先前说这两兄弟不像,我收回这话。
像的,问他们问题除非他们自己愿意开口告诉,否则提问者什么都不会收获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
问完我又觉得这个问题也是白问的,一来我是承认了他口中我和沈亦云的事儿,万一他只是炸我呢?二来,其实黄钰知道什么都正常,我觉得我没多高的道行能瞒过他。
他笑,“你以为沈亦云这么随便吗?他住我家都不肯,住你家倒是一住住了几个月,像被包养的小白脸一样。”
“……”
我面红耳赤觉得自己搬石头只往自己脚上砸。
虽然羞耻,但我忍不住纠正他,声音细弱蚊蝇,“他应该是怕你才不肯住你家。”
“怕我?”黄钰轻嗤一声,“我没见他怕我。”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怕的怕的,我都怕你。”
“你怕我什么。”
我斟酌了一下词句,挑着最重要的简单来说,“……怕你年纪大。”
因为是前辈呀,优秀而且走路带风,看起来可能不太需要社交。
“……”黄钰有些郁闷,“不会气死,也不会猝死。”
显然是和上次的关于睡眠时长联系到一块了。
“那他怕我什么?要真年纪大了容易有点什么的话,早被他气死了。”
“他怕给你添麻烦呀。”
黄钰更是荒谬看了我一眼,“他给我添的麻烦还少?”
哦,也是。所以这话不对。我略皱眉,然后问,“你读研的时候……他是不是来这儿找过你。”
“嗯。”黄钰突然觉得有趣,“他和你说了?”
“你为什么和朋友介绍说他是你……朋友?”
黄钰微微皱起眉来,思考了有一会儿来判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哦……有吗?我觉得他肯能更希望我是他朋友吧。他挺不想有个哥哥的,如果没有我,顾孟慧可能会更疼他一些。”
他大概真的不想有个哥哥,也真的不希望黄钰是他哥哥,但这不代表他讨厌黄钰,就是因为把黄钰看的重所以才会有这么矛盾的想法,与其说不想黄钰是哥哥不如说他觉得黄钰不该有他这么个弟弟。
“他可能更希望你承认他。”
“这很重要吗。”
“重要。”
可能是我太严肃了,黄钰轻声笑出来,“行,记住了。”
他手中的纸杯里有一半的水,大概是凉了,他转身接了点热水,“还真是年纪大了,大夏天的居然想喝热水。”
“和年级大不大没关系,你还喜欢在冬天喝冰水呢。”
我实在忍不住和他贫,师兄确实很好说话,站他旁边你偶尔能觉得无形的气场压下来,偶尔又觉得他其实平易近人。
这次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但也就一点。
但如果这么和我家小孩儿说了,他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