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天空中挂着一轮残月,不知名的野鸟扑闪着翅膀从高挑的飞檐上跃过,夜色笼罩下的楼阁台榭显得云谲波诡。门不知被谁一推,吱呀的声音在黑暗中各位响亮。
一个人头从门里探了出来,清秀的轮廓,像是一个女子。那人见外面无人,小心翼翼的关了门,紧了紧身上背的包袱,沿着墙轻轻走着,眨眼间消失在了墙角。
棠萼安安静静的待在床上,屋子里一片黑暗,平日里守夜的丫鬟也被她支走了,她睁着眼睛,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似乎在等什么。
月牙升到半空中,棠萼有点困了,眼皮一下一下的翕动,就在她即将入睡的时候,外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姐姐,姐姐……”
棠萼一听,吹起火折子,翻身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窗前,将窗子轻轻打开,一黑色影子滚了进来,来人正是齐染。
“姐姐,快换上衣服,同我走吧!”
齐染穿着一袭黑色的男式锦袍,束着墨玉冠,嘴角贴着一撇小胡子,看起来像一个俊秀的公子。棠萼从包袱里拿出一件黯色的锦袍,跟自己的身量一样,棠萼赞赏的看了一眼齐染,匆匆换上衣服,又换了发饰,贴上胡子,也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换完衣服,棠萼跟着齐染走出院子,在棠府七拐八拐,绕了好久,险些被守夜人发现,好在齐染学了几声猫叫,躲了过去。出了棠府,齐染订的马车等候在门前,两人上了马车,棠萼这才缓了一口气。
“舒儿,刚刚吓死我了,差点被发现了。”
齐染哈哈一笑,表示这些都是小意思,她曾经经历过比这更危险的时刻,不过也没事儿,齐染拉着她的手,安了安心。
马车驶出巷子,两街的灯火忽然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下,人生鼎沸,不亚于白日。两旁的碧瓦朱甍,层楼叠榭美轮美奂,那斗拱飞檐上挂着彩绣,璎珞,在灯火下华美异常,真真是盛世华城啊!道路两旁,穿着华丽的女子摩肩接踵,银铃般的笑声像一首歌一样。棠萼看的痴迷,嘴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跟着那些女子笑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不知何处的歌声,婉转动听,那唱词一句句传到棠萼耳里,似晴天霹雳一般,震的棠萼失了魂,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不发一言。
她是喜欢看戏,可这样的戏她却不曾听过,这唱词像是针一样,一字一句直直扎进她的心眼里,竟是这样好听,情之生死,果然贴切,那娓娓歌声,比平日里看的更加动听。
“舒儿,这是什么戏?我竟不曾听过。”
齐染仔细一听,不就是《牡丹亭》,她回了一句。
“姐姐,这是《牡丹亭》,若姐姐觉得好听,一会儿咱们就去听。这戏如今流传的很广,还制成了书,姐姐在闺中无聊,不妨买几本。”
棠萼点点头,应了几句,又转头看外面的繁华。半柱香后,马车终于到了地方。只见一座彩绣辉煌的楼阁立在北皋河畔,那楼真真是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高高的匾额上写着“八珍楼”,楼前挂着好几串彩灯,灯下一个个穿着得体的小厮们迎来送往,看见棠萼和齐染,一个颇有些清秀的小厮立刻迎了过来。
“两位爷,您是吃饭还是找乐子,咱们楼新调教了两个清倌人,还未接客,爷刚好梳拢。”
“不必了,我们哥俩来是为了‘金蟾玉鲍’,这倌人就不必了。”
齐染说完,那小厮答了一声,领着两人进了楼,一进楼就听见那些寻欢作乐之人的笑声,还有美食的香味缠着两人的鼻子,久久不肯离开。大厅里摆着一株巨大的摇钱树,那树是铜制成的,上面镏金,整棵树金光闪闪,耀眼夺目。她俩跟着小厮去了二楼,入了一雅间。雅间不大,但装饰很好,木板墙上挂着一幅青松山溪图,在明亮的灯火下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大师制成。雅间里还有一扇窗,推开窗就看到北皋河的河景,河上夜风徐徐吹来,令人愉悦。
“小二,要‘金蟾玉鲍’,‘罗汉斋’,‘煨鹿筋’,‘珊瑚白菜’,‘蟹肉笋丝’,‘绣球干贝’,‘拔霞供’,‘脍鱼莼羹’,还要一壶上等的九酝春。”
齐染说了一堆,棠萼十分惊奇,这齐染也是刚来京城不久,怎把这地儿摸的如此透,还有那清倌人是什么?她怎么一概皆知,十分奇怪。等那小厮下去,棠萼便问了起来。
“舒儿,你怎么对京城如此熟悉?我记得你刚刚来京城。”
齐染有些心慌,她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的,她忽然灵机一动,答道:
“这些都是表哥叶函说的,他平日里就爱玩,刚来的时候带我来过这儿,所以记得清楚。”
原来如此,棠萼点点头。接着棠萼有问东问西,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齐染一一答了,心里只向叶函道歉,打了这个幌子,幸好这棠萼不知道叶函的为人。就在她们谈话的时候,从隔壁传来一阵声音。
“什么?‘双璧’,老子早晚带回家,让那棠家的给老子洗脚,赵家的给老子端夜壶,哈哈哈哈哈。”
那雅间是用木板割开的,隔音效果差,隔壁那下流的话清晰的传到两人的耳朵里,棠萼瞬间眼睛蓄起了眼泪,像一滩湖水一样。齐染一看那棠萼,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晚宴被一群杂碎给搅了,真是气人。
她铁青着脸,站了起来,棠萼急忙要拉住她,可齐染毕竟是连过武功的,霎那间闪了出去,棠萼急忙跟了上去。
“啪!”
齐染一脚,直接将隔壁的门踢了下来,门板带着灰尘直直扑在里面的桌子上,吓的里面一群人尖叫起来,顿时整个楼都安静了。
“是谁,嘴这么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