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能理解的，应当是这些原本有无比大智慧的人们依旧逃不开情劫，甘愿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变得面目全非，或沉沦或疯魔吧？”
“不错。素知尊使并非等闲之辈，却还是小瞧了您，没想到竟有如此玲珑心思。”鹿音歧惊讶于他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并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心底泛起的感觉。直到很多年之后，她才明白，不是能读懂你的人就是爱你的人，甚至，他都不是只去读懂你的人，不过是习惯去揣度每一个人罢了。
若是能早些琢磨明白这些，她也不必在这个不值得的人身上栽个跟头，耽搁了自己余生许久。
两人走到了鉴中宫，向开朔也盘算得差不读了，鹿音歧有此一问，怕不就是端木俍查着查着客公子，却把自己的心给搭进去了，保不齐还做了什么为了这个在捕贼子背叛朝廷的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了必定是死路一条，霍存这才瞒得紧紧的，鹿音歧也是这样的愁眉不展。
霍存见了向开朔跟鹿音歧一道过来，有些意外，不过没有太多想，因为霍起繁的确是哭闹了有几日了，怎么都哄不好，不光是黑白颠倒的事情，白天也不见睡的多久，在这么下去，小孩子的身体肯定吃不消。
霍存念及与鹿音歧要谈的事情毕竟是机密，又耗时候，所以先接待了向开朔。一行人走到了内室的摇篮边上。
“太女一直是这样睡的吗？”向开朔看着躺在摇篮里四仰八叉，双手投降似的举过头顶的小姑娘，认真地询问霍存跟候着的教养嬷嬷。
“回殿下，太女出生以来都十分乖巧，哄睡了之后都是这样放到床上的，就连之前受过冒犯的那一回都从没见过哭闹得这么凶。”嬷嬷吕氏恭谨地回答。
“约莫是这样有些容易着了惊惶了，北狄那边新生儿许多都是裹紧了襁褓睡的，把孩子的手臂放到身体两侧服帖好，既不容易抓挠的时候划伤了自己的皮肤，也容易安安稳稳入睡。还有一个法子，在边儿上轻轻发出连续嗤声，也有些作用的。虽说臣侍自己不曾带过小孩子，可是见过身边的长辈都是这样沿袭的，草原上的孩子多数使用这个法子，也不知能不能帮到太女。”
霍存不置可否，只是转头看向了吕氏还有符和悌。
“回禀陛下，发声哄睡的法子倒是不曾听过，裹襁褓的说法中原民间也是有用过的，不妨试一试。力道注意些，不会伤到幼儿的。”吕氏谨慎地
“确是如此。”符和悌亦赞同。
“不是朕对你的好心有诸多猜疑，只不过之前经历过一起不怀好意的冒犯，朕这个大人还没什么，孩子却还太小，不敢冒一丁点儿的风险。既如此，你就两个法子都试一下吧，总好过让繁繁这样一直哭闹下去，不眠不休的，怎么受得了……”霍存蹙着眉跟向开朔解释了一下，也没十分强硬地拒绝，而是让他去尝试，还是放心的。
即便向开朔有什么歹心，也没理由对小孩子不利。
向开朔自己还是不敢直接上手的，怕抱伤了小孩子，只是看着吕氏给霍起繁缠紧了襁褓，等到吕氏把孩子抱到怀里哄的时候，轻轻地在霍起繁耳边连续不断地发出长长的拟声，霍起繁虽说还抽噎着，但是已经变得有些好奇了，短短一段时间之后，竟然真的昏昏欲睡了。
霍存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终于松了一口气，几乎喜极而泣。
“郑无止哄了她两天，一直带着她的都没办法，竟然让你给治住了，真是奇了！”
她见着霍起繁渐渐睡熟了，就领着向开朔跟鹿音歧出了去，不禁与向开朔说道。
“想必宫中一向不用裹襁褓的法子，也是怕勒伤了皇嗣，不过草原上讲究少些罢了。至于这拟声哄睡的法子，有老人说，这是海子的涛声，是风过树林、风吹草偃的声音，草原上的孩子许是觉得转移了注意力？听了莫名的会安静下来，我觉得有趣，便记下来了。没想到今日还有一用。”向开朔温声道。
“夜已深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帮朕一个大忙，朕会记得的，也会帮繁繁感激你。”霍存是个明白人，一个母亲面对自己的孩子如此无休无止的哭闹痛苦的时候一筹莫展，此时出现一个帮了一把的人，即便是再小的技法也是天大的恩情。
“小事而已，力所能及，无足挂齿。若无旁事，那臣侍告退。”向开朔却未想凭借这个求得什么，不过是个为与鹿音歧同路问话的理由罢了，起了作用，给霍存一个认清，能让他在宫中更加安稳地潜伏下去，便足够了。
霍存让解春出去亲自送了向开朔，自己则坐下来跟鹿音歧另谈正事，顾不得夜神困乏，无缝衔接下来。
“阿俍她怎样了？”看鹿音歧来的时候愁眉不展的模样，霍存就预料到情况不会太乐观，不过她总觉得还侥幸能有一丝希望，不愿意放弃。
鹿音歧却只能摇摇头：“唉，为了个男子，不知怎么的把自己的心魂都丢了。她死活不肯开口，却央着咱们从严处置了她，想来也是心里过意不去，想要自欺欺人罢了。”
霍存冷嗤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却又不能不面对事实。
“从前见她始终不动什么心思，朕就怕她是不动情则已，若是遇到了个报应讨债来的，恐怕整个人都得赔给他，如今却真应验了，还真是多情便是无情人，比不得这一生迟迟只动一次心的……”霍存沉沉地叹气，却无可奈何。
“她知道这样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心中过意不去愧疚难当，明明回头便可以挽回一切，却铁了心要自己找罪受来麻痹自己唉！”鹿音歧只觉得自己仿佛满心的恨其不争，怒火中烧，却无处可发泄，只能恨恨地捶了一下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