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文章[出县],直冲[达府]!
江州府衙。
太守薛崇虎独坐高堂,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讥诮。
这群迂腐的老学究,当真是有眼无珠!
这篇《菩萨蛮·咏足文章,分明已达[达府]之境。
放眼整个江州府,又有几人配评断这等文章?
他记得清楚,翰林院曾经专门制定《文章文品规制,以防止天下文士胡乱评文。
那鎏金册页上明明白白镌刻着:“达府之文,非翰苑不可轻断”八个大字。
字字铿锵,犹在耳畔。
即便是他这位进士出身的太守大人,面对达府级别的诗词文章,也需谨守本分——这已超出了他的品鉴权限。
文章品评的规矩:
若只“出县”,尚可由进士裁定。
一旦“达府”,则非翰林学士,不可妄加评断。
至于雅俗之辨,高下之分,更是翰林院那些饱学之士的专属之权。
正因如此,从他入手此篇《菩萨蛮·咏足艳词,就不敢轻下定论。
眼前这几个酸腐老秀才,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充其量也就够格评点些“闻乡”之流粗浅的童生文章,竟也敢对[达府]文章指手画脚。
但凡他们肯请一位举人过目这首《菩萨蛮·咏足,知晓评判的规矩,又岂会闹出这般贻笑大方的低级笑话?
“这这绝无可能!
太守大人莫要欺老朽!
这文章雅俗之辩,老朽自认才疏学浅,不敢再妄加评判。
但文章是否达府这等浅显之事,老朽虽年迈眼,难道还分辨不清?
府文庙钟声寂静,未响起,未见有丝毫异象.!”
李老秀才一时怔忡。
旋即回过神来,自觉抓住了薛崇虎话中一个大破绽,愈发不服的大声嚷嚷。
“正是!
江州府文庙钟声未鸣,何来达府之说?
薛大人分明是在恫吓我等,有意袒护江行舟!”
众老秀才闻言,顿时群情激愤,喧嚷不止。
在府堂下围观的数千百姓、童生们,虽不认同这些迂腐秀才的诉状,此刻却也面露疑色。
他们确实也未曾听闻文庙钟鸣。
既无文庙钟鸣四响,那这篇文章断然不可能是达府。
“为何文庙钟声未鸣?”
薛崇虎轻嗤一笑,目光扫过堂下众人,轻拂衣袖,声音不急不缓,却字字如锤。
“此事倒也简单——只因这是一首艳词。
此词虽一落笔便已达府。
但文庙收录艳词,向来自动降格一等。故而,本是一篇达府之词,却被降为出县收录。”
他略一停顿,见众人神情惊愕,才继续道:
“既降为出县,江州府的文庙自然不会有钟鸣异象。”
薛崇虎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心中亦觉此事罕见。
毕竟,这等事情,他毕生也是头一回遇上。
若非他早年曾听闻过类似之事——某位才子所写达府艳词,最终被文庙降格一档默默收录。
恐怕连他也会被这文庙钟声不响的假象,给蒙蔽过去。
不过,只需派遣人去府文庙收录的文章一查,便能查到这篇降格一档的《菩萨蛮·咏足。
“达府级艳词文章,降格一等,被文庙收录?”
满堂哗然。
众老秀才,还有堂外的百姓、童生们,皆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达府文章本就难得一见,更何况……竟还会被降格收录?
他们从未听闻过这种事情。
薛崇虎话音未落。
“咚——!”
“咚——!”
“咚——!”
“咚——!”
顷刻间,
四声浑厚钟鸣,
自江州府文庙轰然荡开,声震全府城!
霎时间,整座江州府沐浴在濛濛光华之中。
万千画舫、楼台,皆披上一层莹莹清辉。
才气如潮,自府城内各处喷涌而出,江州府内充盈。
却汇聚到画舫、楼台,在雕梁画栋间流转不息,似乎在为这首《菩萨蛮·咏足雀跃。
才气最浓郁之处,犹如一道才气漩涡,正在醉仙楼的楼台。
“这”
主簿柳明川震惊,猛然起身,双目圆睁。
远远看见,画舫楼台,一朵朵灵自檐角绽放,暗香浮动。
才气波纹在画舫间荡漾,余音袅袅,竟化作实质般的清音缭绕,似乎在低吟传唱那曲目“[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主簿柳明川不自觉地喃喃低语:
“今夜.必须去楼台听曲了。”
这般磅礴才气,若能沐浴其中一夜,怕是抵得过寻常文士的一月闭门苦修!
江州府衙内。
四记钟声余韵未散,满堂寂然,落针可闻。
老秀才李清与一众老秀才面色煞白,嘴唇颤抖,却再难吐出一字。
他们呆若木鸡地望着薛崇虎,眼中满是惊骇与敬畏。
薛太守这才刚说完,这篇文章本是[达府]之作,那边府文庙随即钟响,这判断简直是神了。
“这艳词达府,本是降格一档出县,寂寂无闻”
薛崇虎拂袖一笑,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人道,“可是,尔等兴师动众,闹得满城风雨。
甚至联名诉状,大闹到江州衙门。
如今全府上下,黎民百姓,文人墨客,皆知此文,硬是将其推回达府之位。
文庙钟声已响。
此文,乃达府之作,再无可争议!”
“原来如此!”
“这篇诗词,令江州府所有画舫都在争相传唱。
我们听了都是心生欢喜,一夜之间,早就江州府轰动,岂是区区寻常的出县文章?”
满堂文士恍然大悟,纷纷击节赞叹。
“文庙虽将它降格一档收录,却挡不住人心所向!”
众人这才明白。
这么说来,
正因江州无数的画舫、楼台一夜传唱、茶楼的说书人争相演绎,
还有这群老学究大闹府衙,引得全城瞩目,震动整个江州。
这词,竟是被万千人气追捧,生生推回了“达府”之位!
“逼”得府文庙,也只能承认了它真正的的达府级别。
“好一个民意难违!”
“连文庙,也不得不顺应呼声,恢复它的达府品级!”
堂下笑声四起,先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尽数化作赞叹。
“此篇看似艳词,实则大雅!”
薛崇虎负手而立,声若洪钟:“文庙四响,已为其正名——此乃堂堂达府之作!”
他目光如电,轻蔑的神色,扫过堂下众老秀才:“真正的锦绣文章,何惧流言蜚语?”
话音一顿,他道:“若尔等仍执意论其雅俗.”
“唯有一途——”
“请江阴县归隐的翰林学士裴惊嶷老夫子,亲自品评这篇达府!”
此言一出,堂下寂然。
众老秀才面如土色,面面相觑。
请动江阴那位文坛泰斗?
他们这些末学后进老秀才,岂配?!
堂中只余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再无一位老秀才敢多言半句。
“裴老夫子乃江行舟的私塾恩师!李老,你可敢去当面质问?”
人群中突然炸响一声诘问。
此言一出,满堂再度哗然。
李清等人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
江行舟竟是裴惊嶷的门生弟子?
这寒门士子如何能有这位文坛泰斗的拜师门路,莫非.他另有来历?
“李老,你又可知”
门口一名衙役,忍不住压低声音,“这位江公子,乃是薛大人的子侄啊!.真是老糊涂!”
“什么?!”
老秀才们被吓得神魂巨震,面露惊悚。
赵府的赵子禄不是说这是个无人管教的寒门子弟吗?
他们这才敢联名上书,痛斥江行舟。
众老秀才们虽然迂腐,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他们再大胆子,也不敢找太守大人的子侄下死手去抨击。
猛然醒悟,冷汗涔涔而下。
不好!
他们这是被赵府的赵子禄,给当枪使了!
“连裴夫子都不敢去请,还敢污蔑江兄的文名?呸!”
“滚出去!”
满堂哄笑声中,十余位七八十岁的老秀才们面如土色,仓皇辩解:“误会,皆是一场误会!”
“都是赵子禄那厮挑唆我等来联名检举江公子写艳词!”
话音未落,几枚臭鸡蛋已破空而来。
众老秀才抱头鼠窜,方巾帽歪斜,在众文士、百姓、醉汉们的唾骂声中跌跌撞撞逃出府衙。
在江州府衙外的哄笑人群中,有人发现了,藏在人群之中东张西望的赵府庶子赵子禄。
“赵子禄兄,你昨夜一掷千金,在醉仙楼举办一场顶级诗宴,为江兄扬名,当真豪爽!实在是令赵兄破费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顿时引来一片哄笑。
众人目光如刀,齐刷刷刺向角落里那个躲躲闪闪的身影——赵府庶子赵子禄。
“五千两白银,换江兄一词达府,赵兄当真是.慷慨啊!”
“哈哈哈哈!”
四周童生们笑得前仰后合。
昨夜之事早已在江州一府五县童生中传开,谁人不知赵子禄本想借住诗宴,打压江行舟,却阴差阳错,反让《菩萨蛮咏足声名大噪?!
这首《菩萨蛮咏足,本被文庙压它一档!
赵子禄却硬生生用银子四处吹捧传唱,硬生生把它推回达府!
这份泼天的功劳,全在赵子禄身上。
赵子禄听众人哄笑,面如死灰,耳边嗡嗡作响,
只觉自己就是一个丑角,仿佛整个江州都在嘲笑他的愚蠢。
今日之后,整个江州府,都会传遍他的丑闻。
“噗!”
他顿感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喉头腥甜,一口血涌上来,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我我本就仰慕江兄文采,五千两办诗宴为他扬名,我心甘情愿!
别听信那群酸腐老秀才的胡说挑拨!”
赵子禄面色煞白,强撑着辩解,声音却颤抖得不成样子。
话音未落,他已踉跄后退出府衙外的人群,在众人的讥笑声中仓皇逃窜往赵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