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酸腐秀才,大闹府衙!四更
江州府衙。
拂晓。
惊堂鼓声,震碎了江州黎明时分的薄雾。
“江州老朽,求见太守大人!”
十余名白发老儒持着秀才文牒,昂首立于府衙石阶之上。
他们青袍广袖在晨风中翻飞,腰间秀才文佩叮当作响——这是大周太祖皇帝钦赐秀才的功名体面,见官不拜,直诉天听。
值守的刘班头慌忙出来,接过老秀才们的联名上书,待看清联名书上控诉“寒门狂生江行舟,写艳词,毁江州文坛”时,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怎能不知?
那位写艳词的寒门狂生,正住在衙门后街的薛国公府后院里,和二位小爷同住同学。
昨夜太守大人还特意嘱咐,说江公子要静心备考,除了文会、诗宴,闲杂人等一律不得上门打扰。
“诸位老先生,可真敢告啊!
你们难道不知这位江公子.”
刘班头捧着联名状纸的手,微微发抖,后背已渗出冷汗。
他望着眼前这些固执、义愤填膺的老秀才们,忽然觉得这薄薄的纸,重若千钧。
惊堂鼓的余韵,尚在府衙梁间震颤。
“何人击鼓?”
薛崇虎搁下了手中《江阴童生遇袭案的卷宗,朱砂笔在卷宗上洇开一点猩红,骤然蹙起眉峰。
他一大早,从薛国公府来到府衙,正批阅《江阴童生遇袭案的诸多卷宗。
却听府衙外,响起惊堂鼓。
话音未落,刘班头来不及跟众老秀才们说话,已匆匆跑入大堂,额前汗珠滚进官服的鹭鸶补子里。
“禀大人,是李清老秀才!”
刘班头声音压得极低,
“他又带着一群老秀才来闹府衙,举着联名状.说江行舟江公子,昨夜在醉仙楼写了一篇《咏足艳词,毁了江州文坛的名誉!
要禁江公子,三年府试!”
“哦?”
薛崇虎指节叩在太守案牍上,声音格外清脆。
这位八十岁的李清老秀才,是江州府衙常客。每年都要来府衙告状,年年如此。
去岁,告太仓县盐商,僭用朱漆大门。
半年前,劾昆山县令母寿唱堂会戏。
今日,竟闹到状告江州太守的侄子,写《菩萨蛮咏足艳词。
“江行舟这小子,也会写艳词?”
薛崇虎忽然轻笑出声,看着联名状上的《菩萨蛮咏足手抄本。
他怎么也无法,将平日面色冷清,一本正经、老成持重的少年江行舟,和这首艳词联系起来。
“这艳词这小子,真是不省心啊!”
薛崇虎摇头,揉了揉眉头,有些无奈。
此时,
府衙众官已齐聚正堂,太守薛崇虎大人早早办公,他们也没敢怠慢,一清早便到了衙门办案。
“哦,艳词?”
“拿来瞧瞧!”
别驾崔承业手捻着联名状,细看一番。
主簿柳明川捧着那阙《菩萨蛮咏足,眉头忽紧忽松,颇有几分沉醉。
功曹赵世衡看了艳词,哭笑不得。
“江行舟这好小子!”
都尉雷万霆拿过艳词,虬须颤动,声如洪钟,拍案大笑,震得案上茶盏叮当相撞。
“我看他一本正经,老成持重,平日装得一副少年道学先生似的!
我还担心他太古板,以后娶不上媳妇!
没想到竟藏着这等风流笔墨,写艳词的本事?看来不用担心他找不着媳妇了!
不错不错,写的真有味道。
今晚我歇一歇,定要去一趟醉仙楼,给魁小蛮奴捧场!
听一听这曲儿,究竟唱的如何妙?”
他抖着词笺,转向众人。
主薄柳明川嗤笑道,“得了吧,雷都尉!案头积压的卷宗,都批阅不完。都忙得前脚垫后脚,你还有空去醉仙楼捧场?”
“必须去!”
崔承业慢条斯理叠好词笺,笑道:“这是江公子的少年名篇,千金难求啊!定然是要去醉仙楼听上一曲!
以后他离开江州府,去了江南道金陵府,去了帝城赴京赶考!
这首《菩萨蛮咏足,怕要成江州府的绝响!
再也听不到,这等妙词妙曲了!”
太守薛崇虎听他们戏言,揉着太阳穴苦笑。
府衙外,老秀才们的怒斥痛骂声,依然隐约可闻。
“勿闹!”
薛崇虎不由喝道:“升堂!”
两侧,太守佐官入座堂内两侧,绯袍玉带,神情肃然。
衙役们执水火棍分列两厢,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十六面黑红堂牌森然矗立。
“威——武——!”
唱喝声穿堂而过,老秀才们撩起青衿襕衫前摆,跨过府衙大门的门槛,步入正堂。
老秀才们向堂上,面色威严的江州府太守薛崇虎,行躬身礼。
见官不跪,秀才特许。
府衙外也骚动起来。
此时。
不少的百姓,文人墨客们,正从画舫、酒楼、茶馆内出来,听到大清早衙门响起擂鼓声——有酸腐老秀才,联名控告江阴童生案首江行舟写艳词,顿时惊诧震惊。
大街上挤满了趿着木屐的闲汉、摇折扇的文人墨客,连赌坊通宵的浪荡子都揉着醉眼,纷纷扒在府衙的栅栏外,看热闹。
不过半盏茶功夫,府衙照壁前竟乌泱泱叠起数千人山人海——昨夜《菩萨蛮的香艳词句,早随着画舫的姑娘,传遍了江州府。
“肃静!”
太守薛崇虎惊堂木一拍,檀木案几上的青瓷笔洗应声震颤。
“大人,老朽要状告江阴寒门士子江行舟那江行舟写玉足淫词,玷污圣贤书!
老朽等联名请命——剥夺江行舟三年府试资格!”
李秀才痛骂了一番。
薛崇虎看着案上《菩萨蛮咏足的手抄本,有些头疼,淡淡道:
“李秀才!
本太守主管的是江州民生!
对这文坛诗词,不太方便出面评判,此事还是交由府院的周院君来判定吧!
周大人过几日出关,主持谷雨诗会,你可当面请教他这首词,是否?!”
薛崇虎实在不想搭理这老秀才。
这群老顽固不听道理,只是一味的纠缠。
偏偏,大周有“秀才七十,轻罪不杖”的律法,府衙的棍棒也打不得。
这些七八十岁的老秀才,有所依仗,无所顾忌。
“大人!
不可等下去!
此等淫词艳曲若不严惩!
难道要,任他浪荡句四处传抄?祸害江州府的众蒙生、童生少年?!
童生岂能写这样的文章,此篇亵文当封禁,不得传承于世,以免误人子弟!”
老秀才们依然神情愤怒,鸠杖重重顿地,猛烈抨击《菩萨蛮咏足。
“是雅,是俗,是否亵文,这是你们几个秀才说了算?”
薛崇虎猛地一拍桌案,面无表情,冷肃道。
“呃,太守大人.所言正是!.”
“请大人点评,这首艳词!大人方有这资格!”
几名老秀才突然醒悟过来,顿时讪讪。
在江州的文坛上有诸位进士大佬在,还真还轮不到他们秀才,来评判文章。
别说他们了,
甚至连太守薛崇虎,在江州文坛,对诗词文章的评定,都无法一言九鼎。
文坛,讲究的是文位、资质、声望。
文位好说——举人、进士、翰林学士、封号大学士、大儒.依次递增。
资质——如果自己手里有几篇“出县、达府、鸣州”级的文章,那说话就绝对比同文位硬气。
同为金科进士,江州府院君周山长在江州文坛的地位,要比太守薛崇虎高一截,更有资格评判一篇诗词文章。
若是周山长院君在此,必然是周院君亲自点评。
“这首词《菩萨蛮咏足。
末句,乃是留白之笔法!
明明写玉足,却偏写[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这后面,分明还有一句未写之词——[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玉足酥香生!]
留下雅句!
却略去艳俗!
此处留白,自去想象,当真是回味无穷!
雅而不俗,
清而不腻!
乃是艳词中的极品,登堂入室,大雅之作!
你们这群迂腐的老秀才,为何几十年毫无长进,考不中举人?
就是只懂得诋毁文名,却看不懂别人文章里的妙处!”
薛崇虎冷嘲道。
“太守大人.这.!”
十余位秀才老学究们,被骂懵了,唯唯诺诺,不服气,又不敢吭声。
“而且,这明显就是一篇达府文章!
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
薛崇虎淡淡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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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