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快过来!”
“这里!”
院子里众人喊着小狼, 可他根本不看大家一眼,只蹲在纪大人脚边,等纪楚道:“去玩吧。”
好一说, 那小狼才往雪地里跑。
戴着手套,穿了棉衣的几个人, 在外面都玩疯了, 这大冬天还能在外面活动,实在太难得了。
不仅本地差役们在玩, 还有一个周大人带来的随从。
也是安丘县太平安顺,大家也都放松。
屋内周大人喝着茶还道:“回头给你送点好茶叶过来。”
纪楚喝茶的习惯不多, 但也没拒绝,笑着道:“多谢大人了。”
从周大人他们十一月十七到安丘县,已经过去三天时间。
原本要特意抽出时间招待考课院的上司,以及前来学习的同僚,可大家都说,让他做自己的事就好。
所以这几天里, 纪楚按照原定的计划, 带着众人弹棉花, 最后连周大人自己都上手了。
再看看做出来的成品。
那手套里面是棉花,内衬是麻布, 表皮是不沾水的羊皮。
这样的一副手套, 就算玩雪, 也不会让手□□得湿漉漉。
重点是, 做出来的手套并不贵, 顶多棉花值钱。
而做出来的棉衣更是如此,长到膝盖的棉衣非常暖和,而且不用沾雪, 所以不用做防水考量,穿到身上极为保暖。
再加上棉裤棉鞋,整个人再也不蜷缩到一起。
如果出去巡街能有这么一套衣服,回到衙门,手脚不至于冻得僵硬吧。
普通百姓也不至于整日待在家中,可以出来活动活动。
退一万步说,穿着这样的衣服在家,还能减少冻伤。
特别是老人跟孩子,非常需要保暖。
周大人眼神带着欣赏。
甚至想到另一件事。
若常备军能有棉花衣,冬日作战能力也会大大加强。
好在边境冲突并不算多,而且大冬天的,旁边的小国同样怕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已经说明纪楚做出来的棉花服饰有多重要。
美中不足就是太臃肿,就算以纪夫人的巧手,也顶多让棉衣不跑棉,更加服帖。
这大概就是棉花的特性。
即便如此,那也是极好的物件。
周大人连连点头,开口道:“明年可是要推广种棉?”
纪楚点头:“是,肯定要推广的,这对百姓们来说很重要。”
吃饱穿暖,可是连在一起的。
世人所求无非是这两样。
前来学习的五个人眼睛一亮。
他们也想要!
在场众人,谁要是看不出来棉花的好处,那就是眼瞎了。
不过他们来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其他主意啊。
考课院的周大人不是来学习的,但同样连连点头:“好,就是不知道产量怎么样?”
纪楚道:“很低,官田今年种了些,一亩地不到四十斤。”
既有种植技术不成熟的原因,也有非洲棉的产量确实太低,这都是品种问题了,也没办法。
纪楚感觉,顶多一亩地提高到八十斤,算是顶天了。
这样低?
来学习的五个人瞬间没了想法。
那确实不合适。
但只听纪楚道:“所以想鼓励自家种植,不用多种,每家种个三分五分,全当自用。”
自己种,自己用。
正好是五月种下,十月收获,在这期间把棉花一弹,冬日直接穿上。
一家能产个二十斤左右,做五身衣服,大概也够家里用的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
还是最能解决大家需求的方法。
但这事也有一个难点。
“大多百姓吃饭都成问题,家里哪有多余的土地种棉花。”开口说话的人,正是某个中县的主簿。
他们县令也是安建三十年到的曲夏州任县令,甚至比纪大人早来两个月。
可他这两年里,单是跟县里大户们斗智斗勇,都耗尽心神,好不容易弄出几千亩田地,也不够佃户们分的。
就算这样,这县令已经算不错的,毕竟在努力为百姓做事。
等他刚想放松时,纪楚的事情传出来。
刚开始他根本不信,但后来他不得不信,甚至还多了崇拜。
都是县令,怎么人家做得那样好?
等到纪楚连匪贼都剿灭之后,他便彻底起了学习的心思,
所以周大人一来,他便让自己的主簿跟着过去。
看看人家纪县令到底怎么管的。
还有那油菜,他们县是不是也能种。
不过油菜跟现在说的棉花一样。
若田地里粮食都不够吃,何谈多种这些东西。
就算是安丘县,也规定主粮必须是油菜两倍以上。
这个主簿说完,不光来学习的四个人看过来,考课院官员们,同样叹口气。
说到底。
曲夏州大部分百姓过的苦,还是指荒为田的问题。
他们背负了太沉重的赋税,以至于积重难返,想要腾出手做其他事,都极为艰难。
还有当地乡绅,那些乡绅头上说不定还有裙带关系。
想要做成这些事,真的太难了。
纪楚见他们叹气,考虑的事情多种多样,却道:“曲夏州那么多的土地,怎么会没有百姓们安身之处。”
“要么有人强占了,要么有人多拿了,咱们要做的,不就是帮忙得到应得的东西吗。”
这话有些绕口。
但总结下来,便是一句话。
那些东西,本就是他们的,开耕的田地,各家的粮食,挖的水渠,修的道路。
都是百姓们的。
拿到自己的东西,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在座诸位,你们做的可是正义之事,意莫高于爱民,行莫厚于乐民。
最高尚的想法,最宽厚的行为,可都是帮助百姓啊。
别瞎担心了。
既然知道自己的事情十分正义,就不必瞻前顾后,更不用多思多虑。
有考虑后果的时间,直接干啊。
成了最好,不成也无所谓。
“路不行不到,事不为不成。”
“你们想那么多干什么。”
一句话,做就对了。
“你们过来是想学种油菜,看到棉花之后,也想学种棉花。”
“先听棉花地产,就不想学。”
“再听油菜占了主粮田地,又担心农户家田地不够,这既是低估你们自己,也是低估百姓们的行动力。”
纪楚不再多说,直接道:“我就一句话,想学就学想种就种,先动起来再说。”
是这样吗?
别说专门过来学习的五个人了,就连周大人身后的书吏们都眼前一亮。
是啊,先动起来再说!
方才还垂头丧气,想着万般麻烦的众人,犹如拨开云雾见光明。
管他呢,学了再说,做了再说!
等会,他们可没说,自己是来学习的,纪大人怎么就知道啊。
而且他也不藏私,问什么教什么,这也太大方了。
周大人微微点头,看向纪楚的眼神里满是慈爱。
再想到自己同龄儿子,如果有纪楚一半的远见卓识,他都知足了。
不过周大人私下也问:“你们安丘县一家种油菜,那油菜都供大于求了,如果这五个县一起种,岂不是更会压价?”
不仅周大人担心这个问题。
安丘县的官吏们也有这个疑问。
就怕哪家带崩市场,那百姓们就苦了。
纪楚却道:“平临国如此之大,油菜籽的销量,并不只局限在曲夏州。”
“等到本地产量越来越多,就会有更多货商前来购买。”
翻译一下,油的市场大着呢,这种生活必需品,根本不用发愁销路。
教会徒弟,也饿不死师傅。
再者,安丘县已经开始往榨油方向转移,更没有所谓顾虑。
不只是油菜,棉花种植安丘县也教。
只要大家能种,那是再好不过的。
一趟考核下来。
考课院的官吏们,根本没把自己当上司,而是跟着学习怎么种油菜,怎么种棉花。
不仅如此,那肥料制法更是如获至宝,还有安丘县的购买的先进农具,也被他们列入计划范围内。
相信等他们出去之后,棉花的好处,也能被更多人知道。
周大人还跟同僚感慨,这哪是考核,分明是来学习了。
安丘县衙门众人也觉得新奇。
其他县的人就罢了。
怎么连上司都要学?
可见他们安丘县确实厉害啊。
这么想着,大家更愿意教了,把自家的经验直接说了一通,生怕对方不明白,还说得极为细致。
如果此时有人来衙门,就会发现一个奇景。
那就是几乎每个书吏身后,都跟着一个外地人,一会问问这,一会问问那。
学!
都可以学!
谁让安丘县大不一样。
谁不想让自己家乡也如安丘县一般啊。
看看人家过年购置的年货,再看看人家吃的穿的。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短短两年时间,就能有如此变化。
说出去谁相信?
以前只是听说安丘县的名声,现在真正过来,才知晓人家的日子。
特别是一位孔师爷。
这个师爷来到安丘县之后,便一脸怀念。
仔细问了才知道,他竟然也是安丘县的人!
但他成亲之后,跟着娘子举家搬迁,去了其他县做师爷。
那时候安丘县什么模样,他可太清楚不过,而且每年回来扫墓,也对安丘县十分熟悉。
直到两年前,安丘县逐渐发生变化。
而且每次变化,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