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观者眼里，凯恩斯的速度快到让他们看不清，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伊尔面前，而这个自称猎魔人的小子就像是吓傻了一般，凯恩斯的长剑已经逼近他胸口，可伊尔却没有一点反应。
期待着伊尔能多坚持一会的冒险者们感到有些乏味，他们本以为能从这场比试中多找点乐子。
在长剑即将刺中身体的那一刻，伊尔右腿回撤，左脚前伸，同时用力挥剑，用剑身抵住凯恩斯的剑尖，他似乎没有多少与人比试的经验，没有料到凯恩斯剑锋一转，长剑从伊尔的鬓角划过，带走的黑发得花些时间才能落到地上。
凯恩斯定住身形，借助这股冲劲反手挥斩，希望能打伊尔一个措手不及。发现自己的攻击落空后，凯恩斯回头望去，伊尔依然保持着剑尖点地的姿势站在原地，仿佛是在宣称自己不进攻，只防守。
伊尔放弃了追击的机会，而凯恩斯也错过了一击制胜的机会。
“有点意思。”莉莉丝听到身边的同伴低声道。
“这小子眼光还行，知道在凯恩斯面前，只要出手就一定会露破绽。”冒险者中有人评论道。
“就这种鸵鸟打法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不是说好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对手吗？”有些崇尚进攻的人对伊尔的做法不屑一顾。
可凯恩斯心里明白，伊尔绝对没有他们说的那般不堪，自己借助冲劲在力道上本就占了便宜，而这一击却被伊尔轻松化解。在伊尔抵住他剑锋的那一刻，凯恩斯心里明白，至少在力量上，这个小子并不比他逊色。
看来伊尔不仅只有嘴上功夫，凯恩斯握紧长剑，心里有了几分刮目相看的味道。
“你说什么有意思？我怎么看不出来？”莉莉丝有些好奇，她不是战士，只觉得两人一触即分，没什么精彩的地方。
“这个人类小子刚才下意识的想要伸出脚绊倒对面，可能是觉得不大光彩，又硬生生给收回去了，错过了一击制胜的机会。”
“额，”莉莉丝考虑着措辞，“好像是不大光彩。”
“傻孩子，那有什么光彩不光彩的。在战场上，错过任何一次杀死对手的机会都是致命的。”
莉莉丝鼓着脸有些不服气，也许在她心里，只有赢的漂亮的胜利才算是胜利。
都是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孩子，年长的灰精灵摇了摇头。
随着两人的不断交锋，战斗已接近白热化，凯恩斯依然在不停进攻，但伊尔在后退的同时又未触碰到结界，相反还因为几个巧妙的转身，差点让凯恩斯一头撞在结界上。
“真不要脸，这是什么打法？”
“你到底是猎魔人还是盗贼啊？不就是占着自己年轻吗？”
“凯恩斯别放水了！给这个骗子一点教训。”
眼看着情势有些不妙，冒险者们可不想看到工会里的王牌输给这种耍小聪明的小子，此刻纷纷呐喊助威起来。
只有凯恩斯自己有苦说不出。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伊尔只是个有点力量的年轻人，但没有与人战斗的经验，可随着战斗升温，伊尔表现的越发轻松写意，往往他用力刺出的一剑却被后者一个侧身躲开。
情况对他有些不利，不管是因为年岁带来的虚弱，还是因为一直进攻积累的疲劳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但他又不能停止进攻，因为这场比试是他提出来的。
“这个人好像快要顶不住了。”灰精灵的听觉远超人类，莉莉丝察觉到了凯恩斯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他要是停下来防守，换伊尔进攻会不会好一点。”少女在不经意间记住了少年的名字。
年长的灰精灵摇了摇头。
“他不会这么做。一旦停下来，旁人就会看出他的颓势。既然自己选择了进攻方，他就会把攻势一直保持下去。”
“这就是你所说的光彩，或者说，这是他所追寻的荣耀之道。”
莉莉丝有些惊讶地看着同伴，她还以为在这位高傲的灰精灵心里，人类唯一的优点就是人多。
回头后她才发现，有不少人已经从后面将她们围住，而她同伴的手早已伸进长袍。
“克雷格，要是你是这个中年人的对手，你会怎么做？”莉莉丝冲着同伴眨了眨眼睛，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后者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克雷格冷着脸道：“如果这个叫凯恩斯的是我们的敌人，当他出现在我视野里的那一刻，我就会用精灵箭将他钉在地上，让野狼咀嚼他的骨头，让巨熊啃食他的血肉，在他选择追寻先知的指引，承认自己的罪过之前，我不会让他轻易得到解脱。”
“要是他有幸近我的身，我会用匕首恩赐他死亡，再将他的身体吊在玛索奇隆森林外的槐树上，让所有意图侵犯精灵的人类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化为枯枝，看着他的灵魂祈求先知的宽恕却永远无法进入圣地。”
“我一定会这么做，因为在我面前，凯恩斯没有反抗的机会。”
不只是灰精灵，玛索奇隆森林是所有精灵的圣地。
莉莉丝眯着眼笑着，因为围在她们身边像苍蝇一样的人群散去了，或者说被吓走了。
“早就提醒过你了，不要在有人的时候把兜帽摘下，你喜欢被人围着吗？”
“人类中又不是只有苍蝇。”
有人主动而和善地与她们打招呼，当然也就有人心里装着歪心思。莉莉丝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场上，而比试已经接近尾声。
笼罩的两人的结界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小，终于，留给伊尔后退的空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凯恩斯瞅准时机又是一剑。长剑划破空气，剑刃的嗡鸣与破空的嘶嘶声在伊尔耳边响起。
伊尔也不再躲避，他改用双手握剑，右手握住护手，左手靠近剑柄圆头，身体侧倾，将剑高举过肩，金属的光泽在剑身上流淌，映照着伊尔面无表情的脸。
凯恩斯的利刃仿佛能将空气分开，向着伊尔的左侧方发起攻击，伊尔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了这一点，他身体微沉，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挡下了这一击，直到现在为止，伊尔都没有主动攻击过一次。
凯恩斯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手腕在潮水般的进攻中变得酸痛，他的呼吸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变得沉重，他改变了自己的握剑方式，在这么狭小的空间内，谁能做出更快的调整，就能更早发动下一轮攻击，就能获得取胜的机会。
在凯恩斯调整呼吸的那一刻，伊尔动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进攻。
凯恩斯心里明白，到了这个时候，伊尔的速度肯定比自己快，可直到伊尔出手的那一刻，他都没料到原来这个自称猎魔人的小子能有这么快。宽剑在他手中犹如精巧的匕首，在他挥剑的那一刹那，似乎连风精灵都在给他让路。
伊尔的剑已经抵在他的胸前，可凯恩斯却没听到破空声。
莉莉丝听到同伴的惊呼，他的声音里有着隐藏不住的震惊与疑惑。
“古剑术！”
又是一个莉莉丝没听过的词汇，而这样的词大多来自战争。每当这个时候，她才会觉得与那些经历过战争，寿命要以百年来计算的精灵相比，自己还是个孩子。
凯恩斯咬紧牙关，身体的本能让他在这危急时刻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圣灵里尔斯，我祈求你的庇护。”
在伊尔眼里，本来败局已定的凯恩斯在一瞬间恢复了力量，凯恩斯右臂上的肌肉隆起犹如铁块，他的长剑挥动如同闪电，这绝对无法反应过来的一击竟然被凯恩斯挡下来了。
伊尔深吸一口气，手上的宽剑羚羊挂角，他的速度太快，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前刺出三下，让人分不清哪一剑是残影，哪一剑是本体。
“疾风点破。”克雷格喃喃道。
身上重新燃起力量的凯恩斯也毫不示弱，他追寻着伊尔有些缥缈的轨迹，向前猛得挥出一道侧斩。
“比试结束！”自愿担任裁判的法师满头大汗，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自称是猎魔人的疯小子竟然能和凯恩斯打到这个地步。
“谁赢了？”性急的冒险者们看法师有些沉默不语，狠不得冲上去把结果从他的喉咙里抠出来。
“平，平局！”
“凯恩斯和小子，不，伊尔同时触碰到了结界！”
整个工会鸦雀无声，就像是有人施加了噤声魔法一般。
过了良久，从工会角落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来自于重新带起兜帽的灰精灵少女和她有些走神的同伴。
“真是一场精彩的战斗。”
凯恩斯用剑撑住自己，大口喘着粗气，这时他才想起来，刚刚所说的技巧与果断，这个名叫伊尔的少年似乎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