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八月时,A大池子里荷花开得正盛,黄钰某次考试路过时才发现这学校有荷花池。
荷叶窜的老高,凌于水面好远,荷花就抽枝其中,单支单朵的开成一片。不知水上生物是不是都是如此,天敌又少,又无人采撷,最容易侵占满塘。
刚巧是下午的考试,考完出来时天边残阳红的要烧起来。舍友走近路回了宿舍,可黄钰偏要绕远走这片荷花池,远远看上去还真是“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片人少,他顺着台阶一节节下去,蹲在最下面一层看一潭绿水,水面上倒映他的影子,凑近了才看出池中有鱼,黑色的鱼,许多尾,全因受他惊吓四下窜离。
岸边叶子倒是不多,偶尔斜伸出几枝像是张牙舞爪的试探。
他往旁边看这片能延伸到哪里去,看着看着突然见一只白净纤细的手伸出来,出乎意料,这手使了可大的劲扯了片叶子往岸边拖,没料到这叶子连带着的茎拽了老长。
然后听见一个带着点惊讶的声音,“哟,这么长呢。”
黄钰看不见人,这片台阶断断续续的,中间隔了许多长势繁茂的灌木丛。等了一会才见对方又有了新的动作,这次伸出来一把剪刀,干脆利落的剪断了圆润的枝条。
这声音挺脆,对方还是很意外的样子,“水分挺足啊。”
黄钰等了一会,对方手又伸了出来,这时候阳光已经不刺眼,柔柔嫩嫩的像是一截白葱。
手臂还挺长,向前伸了好大一截,看上去要去够远一点的那只直立的莲蓬。
他看着那只好看的手空中扑棱了好一会都没碰着觉得好笑,竟通过一只手感觉到对方浓郁的不满。
不就一只莲蓬吗?黄钰目测一下觉得自己能够着,好心站起来弯腰去碰,还真碰到了,轻轻扯了往旁边递,手中握着的杆子又直又圆润,凉凉的贴在掌心,质感极佳。
就这么静了一会,黄钰颇有耐心,也不开口,就这么递着,直到手中枝条拉扯力低了些,他就松了手。
再之后回了宿舍舍友问起他这么半天去哪了,黄钰才突然想起来考完试还有课。
他没见到那个和他隔了一丛灌木侵蚀荷花池的朋友,偷看别人偷荷叶这事儿实在太不光彩。
隔了两周他就忘了这事儿,学生会的小孩儿请他去坐镇周末的竞选,但前一天晚上和舍友在外喝坏了嗓子,本来不准备去了,但学弟就快给他跪下来了。
【求你了哥。】
【不开口没关系的,你只要往那一坐就好了啊。】
【你以为他们都是为了听你讲话的内容吗?】
…
所以他还是去了。
再后台等开始的功夫他补了个觉,昨天晚上舍友举着酒瓶子在他耳边咋咋呼呼唱歌闹得他到现在脑袋里都嗡嗡作响。
他酒后不忘事,连舍友唱的什么都想得起来。
梦里也都是舍友的歌喉,挣扎着醒也醒不来,像缺氧般焦躁,他逼出了一身汗来,痛苦的要命。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黄钰猛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还一阵阵发黑,天花板上的灯刺激的让他想吐。
然后一双手虚浮在他视线上空,替他遮住了白炽灯的热和炙。
于是他盯了那只手好一会,直到重新聚焦。
好熟悉的手。
又白又嫩。
葱段般的手。
指缝能看见青紫色的血管,皮薄极了,仿佛能看见血液缓慢流动。又小又细,是女孩儿的手。
于是视线从手上移开,一张陌生的脸,最吸睛的地方是那一双眼睛,好圆。
好圆的眼睛。
就好像没有眼角和眼尾一样,但也没动漫眼那么夸张,看上去也不违和,乖巧极了。
像兔子一般,湿润的,澄澈的,干净又安静的眼睛。
被看的不自在,她眨了眨眼睛,轻咳了声,手也缩了回去,“你睡得好香,本来不想叫醒你的。”
哪里看出来睡得香?
她声音也轻软,黄钰像一脚踩进云端。
在哪里听过。
女孩儿好脾气极了,眼里带点歉意,“但是我要上台了,你压在了我的衣服上。”
黄钰抬起手遮光,手背轻轻揉蹭缓解眼尾的僵硬感,嘴角一勾,站了起来。
张了张口想说话,苦于发不出声来。
转身看椅子上,椅背上搭着件女士西装外套,歪歪斜斜有一角被压在了椅子上坐的折起来。
啊,皱了。
女孩拎起来抖了抖,朝他歉意的笑,“你现在还可以接着睡。”
她丝毫没怪他坐皱了她的外套,反而还担心打扰了他的睡意。
想起来了,这声音是那天偷荷叶的姑娘。
原来长这样,怎么哪哪儿都小小的。
黄钰默了好一会,从口袋里拿了手机打了几个字转过去给她看。
【抱歉。】
刚睡醒了脑子还懵,黄钰但凡要是现在清醒就写张支票扔过去了,手机上打个字算什么?道歉能解决问题吗?
她一愣,摇摇头,“本来其实也不是非穿不可的,但沾了番茄酱,我怕别人笑我。”
她转过身让他看腰侧,果然有一小片的番茄色,边缘整齐,一看就是在桌上蹭的。
腰挺细。
说实话黄钰也没想过自己戏这么多,饱暖思**,他难道睡醒了也这样?于是他把这事儿归为天性。
一直怔怔看着小姑娘把外套穿在身上,衣摆上被他做到的地方翘起来像个小尾巴。
他又莫名想笑。
女孩儿没怎么介意,扯了几次也没扯平,叹了口气同他开玩笑,“你都给坐热了,要不你再试试能不能熨平?”
黄钰手指在备忘录白板里打了几个字,转过去给她看。
【穿我的。】
他的外套就扔在化妆桌上。
她摇摇头还没说话,就见白板上又添了一行字。
【我不嫌弃你衣服上有番茄酱。】
你一定要给一个说话轻狂的男孩子面子。
女孩展颜,也没拒绝。
黄钰的衣服像挂在她身上一样,又长又大。
她前后照了照镜子,肩上略有些宽了,但也并不影响美观,看起来娇俏。
“行,谢谢你。”
她匆匆忙忙走了,黄钰视线又扫了眼刚刚坐过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