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洗了澡之后接到小孩视频电话，接开后发现他背景特别暗，人也黑乎乎的和背景融在一块看不清脸。
“你换衣服了？”他那件白色短袖几乎是里面唯一的光体，我叹息，“我还挺想看你穿迷彩服呢。”
他这礼拜军训，我一次也没见着他穿那套衣服，每次都洗了澡换了衣服给我打。
其实看不看的差别不大，这画质什么都看不清，我往窗外看了眼，我这儿天空湛蓝。
他突然光线更暗了，像是有个人走过来挡住了他的光。于是他抬起头和人交谈了些什么，小孩静音了。
静音。
我眯起眼来，黑乎乎的画面只有偶尔时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随意的，懒散的。他在操场上，背景里还有人在打篮球。
好一会才又有了杂音，然后是他的解释，“刚刚有人找我，我静了音，姐姐有说什么吗？”
“有，”我扬了眉靠在身后椅背上脚踢着桌子缓缓转了一圈，“你猜猜看？”
“不猜，你说。”
“女生？”
“嗯。”
他回答的还挺快，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啧。”
想起来前几天所说的那句【你尽管去】，这时候要是再问点什么反而是在打我的脸，倒不是不相信，哪怕他刚刚静音我也不会起疑心。
我其实在等他问我，明明开着视频，明明我这儿光线充足，明明我转了一圈，明明是陌生的环境，他居然也不问我一句。
“我明天学校里放假，”他朝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来，“明天再和姐姐打，今天先挂了。”
“嗯……”我在想心事，闷闷不乐的应和他。
他居然真的从始至终就没问过我一句。
楚幼和师兄订了一间房，晚点的时候他们来喊我下楼玩桌游，规则复杂的游戏，牌多的我一只手都捏不住，即便是我来了人数也不够，又凑了一对夫妻进来，这才游戏开始。
虽然我有些心不在焉，连游戏规则都没怎么听懂，但今天手气不错，就没输过。楚幼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让我想起早上那局小猫钓鱼。
师兄坐我旁边，姿势难得摆的端正，猫着腰窝进椅子里，手臂搭在椅背上时不时扔张卡出来，他好像也没怎么输过。
倒是那对夫妻总是频繁输牌，他俩已经裤衩都不剩了，我都怀疑我和师兄他们提前商量好了出老千。
乱七八糟想着师兄已经平摊了手里的牌，对方惊叹，“活了这么多年总算见到活体欧皇。”
这是什么运气。
这一轮他们抽中的惩罚太凄惨，结束后他们要求换个游戏，“我们玩个简单的吧。”
师兄赢了这么多局无所谓地耸耸肩，“说说看。”
“你有我没有，”青年来了兴趣，“游戏规则，轮流说一件自己做过别人没做过的事儿，在场的只要有人做过，就要接受惩罚。如果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做过，那除了玩家的所有人就得自罚一杯。”
我眉间一跳，这游戏没劲，手中牌往桌上一搁，“你们玩，我来倒酒。”
师兄眼皮抬起来看了我一眼，嘴角勾着笑，“看不出来啊小姑娘，身上不能说的事儿挺多。”
我也笑，手中起酒器开了瓶红酒给师兄倒了半杯，“可不，没点秘密不是白活了。”
又挨个给他们倒了酒。
青年嚷嚷着就开始了，“大家得说实话啊，我先来——”
“我吃过水粉的颜料。”他撑着脑袋看在座的各位，“以前上专业课，旁边人跟我打赌，赌局我忘了，不过他信誓旦旦觉得自己不会输，说输了就吃颜料。但他输了不肯吃，我看不起他，不就吃颜料吗，我就当他面吃了一大口。”
楚幼噗嗤笑了出来，歪头看他，“然后呢？”
青年眼睛亮的厉害，“别然后了，你们吃过没？没吃过要喝酒了啊？”
包括他媳妇在内，大家把手中的酒喝光，我又给每个人倒上。
转到楚幼时，他私下扯了扯我的衣摆，压低了声音说，“姐姐少倒点。”
我看了眼他，他朝我眨了眨桃花眼，又说，“我还没成年呢，不能聚众喝酒。”
还没成年？我手中一抖，于是给他多倒了层。
楚幼无奈极了，手中端了玻璃杯和我的酒瓶轻轻碰撞了一下，恢复了音量，“谢谢姐姐。”
玻璃相撞的声音脆生生的听着悦耳。
轮到师兄，黄钰皱着眉想了一会，“我……我给人接过骨。”
这游戏亏得是我不玩，否则师兄就输了。
于是轮到楚幼，这会楚幼已经喝了两杯酒了，看着我给他倒完酒才开口，“我！演过戏！抗日剧里卖报的小孩儿。”
他眉梢已经带着必胜的喜悦，他在遇见沈亦云黄钰之前三百六十行一半都做过。
原本已经胜利在握，突然女孩儿眼睛一亮，“是吗，我也演过戏！”
她是个十八线女演员，楚幼失算了，垂头丧气拎着杯子一饮而尽，这会他脸都红了，扯着我的衣服小声央我少倒点。
我想起来之前沈亦云生日时他的确不胜酒力，怕他明天起来头疼，我这次没玩他，真的少倒了一半。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不行就不玩了。”
他摇摇头，朝我咧牙笑，“没事儿。”
我觉得这个游戏没劲，是因为太涉及隐私。几轮下来，令我意外的是，反而是师兄喝的最少，楚幼没少喝，他都抱着抱枕打起酒嗝来了。
本来坐在椅子把手上靠着椅背有些发困，直到听见师兄说，“我最喜欢的姑娘，死了。”
我突然清醒过来。
在场的人都醉了，大厅已经没什么人，已经很晚了。
黄钰低眉把杯中的液体饮尽，站起来搁了杯子，“不玩了。”
他歪了歪脑袋看我，“还醒着吗？回房间睡觉去。”
我愣愣的点头，看他搀着醉过去的楚幼一步步往前走，背影直挺，我却头一次发现看见师兄的孤独。
四下都静，我喊醒了那对年轻的夫妻，等他们各自回房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