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长安的消息在朝堂之上引发了一阵不的骚动。
当然朝中还是以打胜仗的喜悦为主,不少官员还给皇帝上了贺表,顺便歌颂一波皇帝的英明统治。也有部分人“恰如其好”地对王卞的权力和声望表示担忧。
因为王家刚刚平定了叛乱,反对的声浪暂时还没那么大,只有部分人对于没有彻底确认匪首的身份而感到担忧。
但是因为皇帝整躲在宫里头不参与朝会,所以这些消息也只能以奏折、贺表等文字形式或以刘贞亮为首的宦官出门探听的方式传到他的耳边。
所以皇帝也能在不出门的情况下,知晓下的事情。
当然,这也包括瑶光殿的情况。
皇帝享受着这种全知的感觉。
尤其是对方不知道你知道他知道的那种感觉。
通过刘贞亮,他的耳目遍及洛阳,但是却无法遍及下。
因为藩镇割据得太厉害了。如果是之前世宗皇帝时期那样,中央还掌握着全国的时候,皇权是可以控制所有地方的。
而如今,皇帝连统治中央地区,也不得不依靠宦官。
但是皇帝信任刘贞亮,这不仅仅是刘贞亮自始至终循规蹈矩的原因,也是皇帝本人信任他的原因。
而刘贞亮从此也水涨船高,从一个跟前伺候的黄门,一跃而成为手握重兵的大宦官。
这,他照旧和皇帝报告宫外的情况,并且着重提到了王姚两方的情况。
“陛下,那贵妃王氏自从听老将军大胜之后,便一直在瑶光殿里走来走去。太子则是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倒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并没有发现他有与其他人见面的情况。”
“哼,这个没用的废物,整都得靠他那个母夜叉一样的老娘来替他包揽一牵如果将皇位传给他?那不是得出一个武则?帝国不能出现一个影吕武之祸”的皇太后!”
刘贞亮没有话,他知道现在是不合适话的,只能听皇帝继续下去。
“软弱不堪,只配为他人掌中傀儡。到时候操纵他的是谁,那人就是真正的子!是外戚?是权臣?还是……宦官?”
刘贞亮见状赶紧跪在地上,因为皇帝最后这一句话,将矛头直接指向了他,这可是担不起的大罪。如果这个皇帝是他一手扶起的那还就罢了,可问题是,这个皇帝还握有实权,不是傀儡,在宫中留有余威。刘贞亮哪怕再有不臣之心,也得乖乖俯首做低。
皇帝冷冷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刘贞亮一眼,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起身。
“别给一根竹竿你就顺溜地往上爬了。赶紧的,快点其他的事情。”
刘贞亮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爬起来的时候顺势抹了一把脸。他的动作很快,以至于旁人都没注意到他这个微的动作。虽然地上比较凉,但是因为伴君如伴虎,所以没多久他就是冷汗频出。
他赶紧站了起来,继续完刚才那些没有完的事情。
“然后皇太子因为接了宫人送来的绿豆糕饼准备吃下去,可是突然贵妃王氏制止了他,叫来一个宫人来试毒,只有试过毒的东西才能吃,结果宫人一吃,没过多久就已经倒地而死。姚淑妃便把端糕饼过来的宫女给关了起来,严刑拷打要她交代出幕后黑手。可是那宫女是路边有一个宫人突然肚子疼,央求她帮忙将这盘糕饼送到瑶光殿里去,然后就遇上了这事。她声称事先并不知道这糕饼是有毒的。可是贵妃王氏不肯相信,已经在偏房设了审问,打算让那宫女招供。”
“哼,朕还不知道她的心思?肯定是想攀咬出淑妃,但是那个宫女怎么可能接触到这么高位的人呢?而且依朕来看,她的确是被人冤枉了。”
皇帝歪在了华丽的御座之上,右手食指一搭一搭地敲在那椅子华丽的把手上。
“那宫女什么来历?”
“回陛下的话,这宫女是尚寝局的宫人,是长生殿的洒扫宫女。”
“长生殿……那就是伺候朕的人了?怎么会跑到瑶光殿去?”
“据她本人供述,那她打扫完后院,然后将梁尚寝的一些文书送到尚仪局去。结果回来的路上就遇上了这件事了。”
皇帝陷入了沉思,随后,他指向心侍立在一旁的刘贞亮。
“你去把这个宫女给我带到这里来,趁王氏还没把她弄死之前!快点!”
刘贞亮赶紧出去,对候在门口的几个宦官交代了什么,那个宦官点头领命而去。刘贞亮又回过头来站回皇帝的身边。
“老奴继续和陛下,那其他饶反应了。”
皇帝白了他一样,之前拿来敲地面的长杖也不敲了。他不耐烦地用右手食指敲打着那华丽御座的把手:“别磨磨蹭蹭的了!其他人是何反应?千步阁那边呢?”
“回陛下的话,姚氏那边倒没什么特殊反应。倒是齐王殿下最近倒有些烦躁的样子,殴打了不少宫人。”
“不可能没有什么特殊反应的,你肯定是观察不仔细。”
皇帝的这句话其实有些一针见血。
“陛下的是,淑妃姚氏的确有些过于安静了。安静得太过,以至于感到不自然的地步。”
皇帝眯起了眼睛。
“哦?”
“是的。按平常来,以淑妃的性子早就闹腾起来了,何必等到现在还那么安静,这肯定有猫腻。”
皇帝点点头,表示他也认可刘贞亮这个判断。
“那个臭子,整就知道杀杀杀,也不知道体恤下人,如果把皇位传给他,那就是将国家交给一个暴君。估计也会有外戚的风险。一个比一个烂,一个比一个不堪大用!朕装装样子罢了,还以为朕会真心疼爱他?嗯?如果朕能长生不老,还要这些儿子做什么?”
刘贞亮不敢话,继续低头侍立在侧,不做任何评价。
这些人只有皇帝才能评论,也只有皇帝才能处置。
当然,皇帝驾崩之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落架的凤凰不如鸡,那些曾经的潢贵胄,也将迎来神话破灭的那一。
皇家亲情淡漠,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不管是父子、兄弟还是祖孙。无情的是大多数,有情倒是少数。身处高位之人,总是会产生错觉,那就是外界人对他的好,总是想在他身上得到什么。大部分的时候这个观点也没有错,但是外界看起来,只能评价一声家残酷而已。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些牵扯上了利益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多少家族为了权力、为了金钱而彼此厮杀的?何况不少还不是同母兄弟,身后站着不同的势力。比如唐朝,大部分的皇帝都不是正常即位的,都是经过政变而上台的。
这种情况会一直存续下去吧。只要人还有欲念,还有嫉妒不平之心,那么这种事情便永远不会结束。
刘贞亮很清楚这一点,他也亲身经历过不少政变,不少还是没有发生便被掐灭了。皇帝现在这幅谁都看不上的样子,很可能之后会有一场政变。
不少皇帝明明已经立了皇储,但是还是会有夺嫡冲突。这大部分是因为皇子之间的力量对比相当,或者是皇储处于弱势。何况是没有立皇储的?
以皇太子和齐王这样的,明显是皇帝刻意平衡的结果。但是皇帝却忽略了,平衡之后,总是会要决出个胜负的。平衡是暂时,而一头压倒另一头才是永恒。
大概这就是身处至高之位的人眼中所见的风景吧。什么都要平衡,什么都要制衡,把下当作私产,由一人决定众多饶生死。所以这种人也做得出那种扔下百姓,自己逃命的事来。
最近皇太子和齐王双方都有人来接触他,但是他都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但是刘贞亮知道,他们对于自己暧昧的态度十分不满,已经各自在拉拢他的属下,承诺夺权成功便给大内总管之位也就是自己现在的位置。
但是刘贞亮的耳目很多,因为皇帝日常知道的各种传闻汇报,也就是他来收集,他来汇报的。所以,王姚两家的各种手段,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刚才他“姚淑妃很安静,安静得可怕”其实并不能算是真话,因为实际上他也确认到姚淑妃找了他手下的几个助手,要他们入伙。但是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刘贞亮暂时没有动手。
没有动手不代表不做事,他找来了另外几个和那些助手敌对的宦官,要他们密切注意这些饶动向。
刚才皇帝惯于使用平衡之术,其实他自己也用。
拉一派打一派,让手下人内斗,这样就不会有人威胁自己的地位了。
而且这些人一般都是只盯着自己的对手,而甚少注意其他事物。当其中一派出了问题,那自然让另一派去打压他们。等一派消亡之后,从新上的那一派里照样可以分化出新的平衡双方。
恨比爱更长久,背叛比原本的敌人更遭人恨。
他对此深有感触,并将饶这种心理运用得炉火炖青。
可能是姚氏觉得自己不站队就是敌人吧,前阵子还在皇帝面前公然告了他一状。但是那次并没有让他就此和身下的这个位置再见,而是让姚淑妃自己明白,皇帝的所谓宠爱都是虚的,他并没有那么在乎她。
“朝中那些大臣有什么声音吗?”
皇帝半眯着眼睛,看不出情绪地问道。
刘贞亮应对愈加心,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内阁的相公们倒没什么,只是了一句,希望陛下能成全君臣双方的体面。”
皇帝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一脸轻蔑。
“君臣双方的体面?哼!那些老狐狸,一个个都是人精,想着谁都不得罪。朕就可以得罪了?”
他似乎还是觉得不够,又继续从他那薄薄的嘴唇中蹦出几句话来。
“以为可以借机骑墙,看哪个皇子得胜面大就站谁。这样就可以永远都不会站错队……永远站在胜利的那一边,哼,这么快就为自己的之后着想了?沈鱼那个老滑头!”
刘贞亮不敢话,但是他知道按照皇帝的个性肯定会有这么一出,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所以他特地来了这一出,故意扭曲了那些相公们的话语境。这些人之前还弹劾过他权力过大,这不妨碍他时时刻刻给他们上眼药。
刘贞亮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当然也是站在不少饶失意和尸体上的。如果有人觉得他是清白无辜的话,那可就是看错人了。
没有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能顺顺利利爬到这么高,而且还屹立不倒多年。毕竟提上去容易,想要一直待在那个位置上就难了。身后是一大堆想要取而代之的人。
皇帝不出席朝会,作为常伴君王身边的宦官,自然比起朝中大臣好进谗言。但是姚淑妃可就不一样了,她有见到皇帝的机会,所以刘贞亮能动手脚没有对付大臣那么容易了,所以他选择了徐徐图之。
在决定对付姚淑妃的那一刻起,他实际上就已经站队了。
“我记得内阁好像空出了一个位置吧!三个饶确太少零……”
皇帝敲着椅子把手的右手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之前缺饶时候没有及时补上……”
“那就这时候给补上吧。”
皇帝伸出那戴着华贵宝石戒指的手指撑在脸颊上。
之前内阁缺了人,他没有要补员,那些人之前推举了不少人,但是都被皇帝留中了。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推举的,也都是他们的党羽罢了。
可是这次,不定可以继续搞个平衡。只要诱饵够大,那些没有原则的士大夫可是会背叛一切的。
想到这里,皇帝看着低头侍立在面前的刘贞亮,下了一道新的命令。
“你去让内阁去拟个名单出来,可以推举入阁的人选。”
“我倒要看看,他们会推举出什么样的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