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阿瑾再也别回如意谷,敌人已经摧毁了那里。”
“既是如此,为何你还执着回去?”
“我时日无多,死也要落叶归根。”
“……你……”
“生死有命,我并不在乎,你也莫要悲伤,只需谨记我对你说的话。”
“……好,辛丘铭记于心。”
谈话到此结束。
左霄缓缓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低头沉思。
一阵脚步声渐近,左霄悠悠抬头,正好与辛丘四目相对。
左霄戏谑暧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轻轻上扬:“如果想让我替你保守秘密,今晚宴会之后,到我的房间来——记住,只能你一个人。”
今晚城主左霄在左府沅楼设宴,款待宾客,也邀请了段瑾和辛丘。
段瑾兴致盎然,他最喜欢热闹的地方了。
辛丘却神情恹恹。
段瑾看到她这副模样,再看看她还未消散下去的额头印记,不免担忧道:“辛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我无碍,”辛丘摇摇头。
“那你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在想,舍身饲虎,值不值得……”辛丘呢喃道。
“啊?你说什么?”段瑾没有听清楚她的低吟。
“没什么,宴会快开始了,我们出发吧。”
“辛丘,你额头的红印怎么还没消失?不会是中毒了吧?”段瑾被她影响,也丧失了好心情,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如果是中毒,我一定会发现的。”就怕比毒药更严重,自从额头多了这个红印,这几天辛丘整晚整晚地做噩梦。
“那就好,我真担心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段瑾松了口气。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想不到会在此地看到如此淫秽之物。”
辛丘和段瑾一齐望向门外,苏蕴和苏清欢不知何时出现,正站在房间门口。
“你们来这干嘛?”段瑾不客气地问道。
“你以为我愿意来?要不是清欢缠着我,我才不稀罕来这么简陋的地方……”他扫了眼布置简单的房间,双手抱胸嘲讽道。
苏清欢为了得到段瑾抓的幻狐,对段瑾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对他说话和和气气,行为也殷勤至极。
她不满地用手肘撞了一下苏蕴,对段瑾嬉皮笑脸道:“阿瑾,别理他,他就是傲娇!”
辛丘开口道:“淫秽之物?苏公子何意?”
苏蕴冷冰冰地答道:“我指的,自然是你额头上的‘相思豆’。”
“相思豆?”段瑾疑惑地看着苏清欢,苏清欢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本朝最忌讳巫蛊之术,你们不知道也很正常。”
“那哥哥,你怎么会知道的?”苏清欢问。
苏蕴目光落在远处,神情有些恍惚:“七年前,我曾亲眼目睹一人中了巫蛊之术,不过他所中的,不是相思豆,是比相思豆更为无害的‘一线牵’。”
段瑾再也顾不得自己与苏蕴的恩恩怨怨,诚恳急切地对苏蕴说道:“苏公子,请你告诉我和师姐,‘相思豆’到底是什么?”
苏蕴瞥了他一眼,对他这种态度很是满意,于是耐心解答道:“‘相思豆’与‘一线牵’一样,都是苗疆情蛊,但与‘一线牵’不同的是,此蛊并非双生蛊,而是子母蛊,携带母蛊之人可以操纵携带子蛊之人的情欲。”
苏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发呆的辛丘,幽潭般的眼睛里闪动着好奇的光芒,答道:“在苗疆,一对怨侣分开后,为了挽留或者控制对方,就会给对方下‘相思豆’的子蛊。”
苏蕴感慨了一句:“所以说,这种蛊是淫秽之物。”
段瑾心中咯噔一下,惨了,辛丘中招了。
想不到这左府中除了北漠狐人,竟然还有苗疆蛊人。
情况真是越来越复杂。
搞明白了什么是相思豆,沅楼的宴会就快开始了。
苏蕴、苏清欢、段瑾、辛丘四人,朝着左府沅楼走去。
沅楼灯火通明,浮图城城主左霄坐在首位,与众多宾客谈笑甚欢。
苏蕴选了一个较为偏僻但视野极佳的席位,苏清欢拉着段瑾和辛丘一起坐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城主左霄宣布开宴,然而到此刻,少城主左桡,人人急于一睹其真容的“撷芳君”,依然没有现身。
左霄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葡萄美酒夜光杯,珍珠环佩美人堆。开怀畅饮谁人醉?浮图城内灯不黑。
沅楼内众人觥筹交错,谈笑声此起彼伏。微醺的人站在窗台上,眺望着天边的明月,红色的薄纱在窗边飘荡,舞姬腰若流纨素,歌姬声如黄鹂啼,欢娱的气氛氤氲开来。
甚至连一向板着脸的苏蕴也舒展笑意,加入了苏清欢、段瑾、辛丘的“射覆”游戏中。
射覆,即猜谜。
苏清欢脑袋瓜子灵活无比,制谜猜谜皆很擅长,与段瑾这种很少玩这种游戏,苏蕴这种只会吟诗作对,辛丘这种常常发呆的人比起来,优势简直不要太大,可谓是分到哪组哪组就能赢的抢手人物。
以前她总是和哥哥苏蕴合作,每每使别人输的惨不忍睹,一杯接一杯的罚酒,可现在,她选择了跟段瑾一组,把自己的哥哥扔给了辛丘,于是苏蕴和辛丘一输再输,不断被罚酒。
到最后,苏蕴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直接把一壶酒灌入腹中,待抬起头,已是满脸通红眼神迷离,看样子醉得神志不清。
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白衣少年饶有兴趣地凝望着苏蕴。
他身旁的黑衣侍卫问道:“主子,好友重逢,你不去打个招呼吗?”
清尹晨笑着摇摇头:“听说他这次跑出来,是因为跟季苓打了个赌,我若去见他,他肯定要求助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