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儿一到京城就气势汹汹地杀向薛宅——薛问荆觉得她是图当天的晚饭。
薛问荆房里可怜的桌子被她拍得震天响，“不是吧薛小姐，你真要嫁给那个什么世子爷？”
薛问荆默默地把心疼的眼神从桌子上移开，“不是你建议我以身相许的吗？”
“那不一样。”麒儿眉头都快皱得打结了，“从前我那纯是开玩笑，不作数的。现在你俩是真有这意思，这话还能乱说吗？总之我不同意！”
“你这闻着也没酒味啊，怎么就醉了呢？”薛问荆揶揄道，“同不同意又不是你说了算，现六礼都过了五礼，就等着大婚了。百里谷主呢？也不来管管你。”
“谷主和小公子应酬去了。谷里在京城的生意之前因为严查断了一段时间，这次正好把先前的关系都联系上。”麒儿啧了一声，“别转移话题。你是不是疯了？那世子爷是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你俩就跟天上的鸟地上的兽，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其实天上的鸟和地上的兽关系可密切呢，鹰还捕兔呢。薛问荆习惯性想要抬杠，却又觉得这时候这个说法不太合适，于是她道：“怎么可就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了，是他配不上我还是我配不上他？”
麒儿对这种致命选择题秉承不选择的原则：“不是你俩谁配不上谁的问题，是你俩不配的问题。你是江湖人，他是权贵，你游山玩水的时候他不知在那个宴会上坐着听曲赏舞呢。你俩搁一块儿，消遣都消遣不到一出去。我可跟你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知道吗？世上不知有多少像你一样的无知少女，天真地以为真情感动天地，说嫁就嫁玩儿似的，结果呢？”
麒儿伸出几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十个里能忧郁八个。我可不想看见你变成个怨妇。”
薛问荆翻了个白眼，“我可真是谢谢你。我又不是傻子，这我能没想过？我已经见过宣阳王妃了，她对我可喜欢着呢。”
麒儿看上去一点都不相信，“得了吧，你俩出身相差这么大，要是我肯定不同意这门婚事。你不会是用了什么手段吧？我可提醒你，这种事情耍小聪明要不得。”
薛问荆都快被她的想象力折服了，“不是，你说说我能用什么手段？我才说你呢，妄自揣测要不得。怪就怪你前段时间不在京城，错过了我考量的过程，现在不清楚实情就赶着来骂我，也是我性子好，换了别人直接把你轰出去。”
“这不是因为且歌楼出了事，京城的城防一严很多东西带不进来，生意不好做嘛。你以为我不想进账吗？”麒儿的语气很不快乐，“说起来听说你要建育孤堂，那可是个无底洞，你哪来的钱？”
果然麒儿对于钱的嗅觉是最灵敏的，薛问荆道：“就是因为没钱才是‘要建’。怎么样麒儿姑娘，有没有什么挣钱的法子分享分享？”
“你一个今后的世子妃，和我谈什么挣钱的法子。”麒儿有些鄙夷地看着她，那眼神让薛问荆觉得自己还没嫁过去就要被休掉了，“问你夫家要，不是要多少给多少么？而且我估摸着这些名门大户也不会让女眷做生意，搞得像家里没钱似的，有损门面。”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事。”薛问荆端正了坐姿，“如你所言，我若以自己的名头行事必然行不通，就算江焕同意，江家也不会应允。”
麒儿预感到了她要说什么，“我可跟你说，做生意不是过家家，你又没经历过，想带害我亏本，门儿都没有。”
她说得义正言辞，拒绝得斩钉截铁，然后在一刻钟后与薛问荆热烈地讨论起了要经营什么商铺。
“我觉得就营衣料最好，我大周的衣料纹样配色都不如南卫新奇巧妙，但现两国交战贸易停滞，正是开商铺的好时机。”
“说得到简单，一来得有作坊，二来得有技艺精湛的绣娘，三来得有新奇的花样和配色。你说说，这三样哪样对你而言是触手可及的？”
“作坊可以购置，绣娘可以广招。至于花样，出赏金让绣娘设计，请我认识的夫人娘子挑选。”薛问荆思路清晰，“京城的夫人娘子们喜欢什么最清楚的莫过于她们自己。且她们本就是会女红的，若是寻常绣样自也瞧不上。”
麒儿提醒道：“可就算有赏金，绣娘设计出的绣样也不一定就能别具一格。若是能找到南卫的绣娘最好。”
薛问荆有些无奈地说：“这时候我上哪找南卫的绣娘？”
“这不就对了？而且买作坊要钱，请绣娘也要钱。我跟你说，我可没钱。”麒儿拍了拍她的肩，“做生意没那么容易的薛小姐，你不如安心做你的世子妃轻松些。”
薛问荆毫不犹豫地对她的提议表示呸呸呸，“你要再说风凉话我可真把你赶出去了，我这跟你商量正事呢。”
麒儿连忙转变态度，“是是是，不开玩笑了。我倒有个法子，且歌楼不是倒了吗？这京城的消息网可就空置了。江湖人还是得做点江湖生意，你要是也能弄得些信息，我可以找途径帮你卖出去。”
别说，她还真的可以。但薛问荆对麒儿所说的途径存疑，问：“什么途径？你还有这等神通？”
“嘿哟，你这话我就不喜欢听了。”麒儿道，“我好歹负责荟灵谷的生意也有几年，这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和人打交道，江湖三教九流，只要你叫得出名字的流派我都认识人。就算是朝廷中人我也知道几个，只要你给得出，保证帮你找到买家。”
薛问荆说：“就算你认识的人多，这可不是个普通的活。说白了，做不了别说拿不到收益，可能得把自己都给赔进去。你看且歌楼这么些年立下多少仇家，你应付得来吗？”
麒儿故弄玄虚地笑笑，“家大业大有家大业大的应对法，人少也有人少的妙处。问这么详细，你真有法子？”
薛问荆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麒儿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有这么好的法子，你还担心钱干嘛。要我是你早发家致富了，还卖什么布料！”
薛问荆却没有她这么开心，麒儿看出她的顾虑，道：“你不必想太多。自己拥有的东西就要尽可能地用起来，你所收集到的消息有些对你并没有用处，但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价值千金。总之你就把信息交给我，然后等着拿钱就行了。”
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最重要的是薛问荆的确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如果她能建立自己的“轮回阁”，那么且歌楼履不履行与她的交易就不重要了，她也能在与且歌楼的博弈中占据比较有利的位置。
念及此，她点了点头，“可以。我现在手上正好有一些，若你能平安无事地卖出去，我们再谈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