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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香消

这个情况她不是没有想过,尽管阿陆已经尽力进行了调查,但他能做到的毕竟有限,只要没有真正看到密道的情况就可能出现各种意外。

但她始终偏向于相信这个出口是可以使用的,尤其是在遇到朝颜之后,这几乎成了她们唯一的希望。

可现在,这个出口被堵住了。

朝颜不知道薛问荆正面临的状况,她已经陷入昏迷。薛问荆心中暗骂一声,侧耳细听暗道内的声音。

还好,她没有听见脚步声向她们逼近。薛问荆调整了一下朝颜在自己背上的姿势,当机立断往记忆中的另一个出口的方向赶去。

这一次老天还是比较眷顾她的,那条通道并没有被堵住。顺着通道有一列向上的阶梯,她顺着阶梯走上去,在阶梯的顶部看到了一块铁板。

这里的机关比起玄机楼那道门来说简单多了,难不倒她,她担心的是上面有人在守株待兔。

上面没有一点声音。这让她的心提了起来,安静有时候并不是个好的征兆。她想了想,先把朝颜放了下来,然后抬手去探那铁板。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在这密道内呆的越久变数就越大,更何况她等得朝颜可等不得。

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摸到了一块异常的砖石,手指轻轻一按,上方传来机关触发的声音。她将铁板抬起一点,透过缝隙往外看,至少在视线范围内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她继续将铁板推开了些,把头完全伸出通道外。入目是一个荒僻的院落,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院中的青石小路上爬满了青苔,又盖上厚厚一层积雪,冻得又滑又硬。

当初她不选择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离平德侯府很近,是夜巡的重点地段,但现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此处有埋伏,这个时候就该现身,可荒僻的庭院里却没有任何动静。薛问荆折身下去复又背起朝颜,她能感觉到朝颜的情况越来越差,朝颜的生命在黑夜里静静流逝,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夜已深,星子漫天,薛问荆背着奄奄一息的朝颜在冷硬的雪地上走,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她回益州这将近两年的时间柳长青在她的身手上很是下了些功夫,虽然她天赋有限,但好在从小打下点底子,还是很有几分长进的。加之这几日庙会,宵禁解除,夜巡的班子虽还在,但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过去比平时轻松多了,就算因国师府失火要全城戒严,调度也需要时间。若只是她一个人,她倒还有几分把握能回到薛府去,但现在加上了朝颜这把握就大大减小了,单就她这一身血,往人群里一扔瞎子都能注意到。

薛问荆推开荒废已久的房门,木门嘎吱作响,落了她满手的灰尘。她找个了干燥温暖些的地方把朝颜放下,思考着脱身之法。其实她心里很清楚,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把朝颜留在这里自己离开,或者和朝颜一起等死。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以她的能力根本没法把朝颜带出去。就算真的出现了奇迹,让她们两个都平安脱困,以朝颜的状况也很难活下去。她只是一直不愿意接受。她从前一直觉得以她之力根本无法改变什么,也没法真正地拯救任何人,这次回京,她终于决定尝试着做出改变,面对的却是这样一个局面——

又有一个人将在她面前死去,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她努力的意义何在?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是要继续飞蛾扑火吗?

或许柳如眉和柳长青一开始是对的,让她留在益州,蜷缩在她所熟悉的安全的范围内,躲在他们给她铸造的屏障里,不需要承担太多责任,不用选择,不会有人因她而受伤,也不用眼睁睁看着人在她面前死去。

她揉了揉眉心,伸手探了探朝颜的脉搏,脉在筋肉间,连连急数,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已然命不久矣。薛问荆将外裳脱下来,带血的一面翻向内。她仔细检查了身上,把沾染到血迹的地方都做了处理,又补贴了一下胡子,深吸一口气走出屋子。

在关门之前,她深深地看了朝颜一眼。为今之计,只能先脱身再想办法救朝颜。可她心里明白,她们只怕再无机会相见了。

她有意避开人群往偏僻的小巷里绕了一圈,在一个小巷里脱下了沾染着血迹的衣服藏进堆积在角落里的夜香桶中,兜兜转转从后墙翻进薛府。阿陆和小秋早已在后墙根处等着,看见她松了一口气。

小秋见她行头上沾染了血迹,忧心地问:“小姐可是受伤了?”

薛问荆轻轻摇头,道:“无事,这些血都不是我的。麒儿那边怎么样?”

“麒儿打扮成小姐的样子去了庙会,我亲自送她到宫门口看着她进去。她在里头玩得尽兴,都快到亥时了才出来,一回来就睡下了。”小秋道,“麒儿的易容术一向厉害,我瞅着都瞧不出破绽,小姐你就放心吧。”

亥时,那时她已进入暗道了。

小秋给她烧了热水沐浴。薛问荆浸在热水中,却怎么也没法放松下来。都不用闭上眼,她只要一晃神眼前便是朝颜那满身是血的样子。

忽然,薛问荆脑中明光一闪,整个人一下子直直坐起。她一边手忙脚乱的穿上衣裳一边暗骂自己竟如此愚钝,呼唤在房间外候着的小秋道:“小秋!快帮我备纸笔!”

小秋不解其意,劝道:“小姐,现在都已经四更天了,你看看你现在的脸色,大病初愈都没你憔悴。要不你先几个时辰,要写什么等明早起来不迟。”

薛问荆着急道:“到时候就真晚了!快去!”

她正儿八经很少这样急忙急火地说话,小秋于是去为她准备了笔墨纸砚,沏了一壶浓茶坐在桌旁默默陪着她。

一盏浓茶下去,薛问荆头脑清醒了些,提笔先从她所知道的暗道的情况和国师府地下的地牢写起,又写了朝颜托她带出的消息,最后注上了她安置朝颜的位置。她一模一样写了两份,然后让小秋去叫阿陆过来。

阿陆刚把薛问荆那一身带血的行头在府内择个僻静处烧了,待烧尽之后又把灰烬埋藏在庭院花草下,这才跟着小秋过去。

薛问荆把那两封书信交给他,道:“这两封书信一封送给世子一封送给明镜台的王明明,一定要亲自交到他们手上。告诉王明明机不可失,这次丢了下次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现在就去。”

阿陆接过书信,应了一声便去了。小秋用棉布裹住薛问荆湿漉漉的头发以免她着了凉风头疼,轻声问道:“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薛问荆目光越过窗棂,漫天星辰与她沉默地对视。她想起悬挂在地牢里那些死去的人,想起尸体与她接触的触感,想起关门前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朝颜。在那根紧绷的弦放松下来后,恐惧后知后觉地把她包裹,她才发现她其实是害怕的,怕得不得了。

小秋察觉到她的异常,皱起眉担忧地问:“怎么了小姐?是今晚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吗?要不要找大夫?”

薛问荆不说话,只一味摇头。小秋见她面色惨白如金纸,起身便要去找大夫,却被她一把拉住。

这一拉不要紧,小秋被她手上的温度吓了一跳,急道:“小姐你怎么了,手怎么会凉成这样?”

“我没事。”薛问荆声音有些沙哑,“帮我留意着外头的状况,有什么响动来告诉我。”

小秋都快被她气笑了,“知道了知道了。小姐你先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薛问荆看着小秋出去,难得听话地和衣上床裹紧被子,眼睛仍直直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