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炽望了望外面,阳光正好,连点风都没有。这哪里是天气变得冷了?自己还泛热气呢!这小皇子未免太过娇贵了罢。
“那你多添件衣裳,别过几日真得落下了病。”
“嗯。”以极其低的声音应下,斛觞容闭了眼。
央炽看他这个模样总觉得有些不对。一副孱弱样瘫靠在软榻之上……若是往常这会儿子,他不是一个人下棋就是徒自在案桌前练练字,在院落的大树下习习武。
“你到底如何了?是念着潇娘娘吗?若是这样的话,你大可不必担忧了。前些日子有消息来了,说是老头给安了人在她身边护着呢,身体康健衣食无忧。且脸上也浮现了久违的笑意。”这段话他在几日前就与斛觞容说过了,现下再提不过是有些试探在其中了。
“我知晓,你几日前已经告知于我了。我只是忧心马上不过景秋时节,这是我第一次离母亲那么远罢。以往还可偷偷看上几眼,现下却……”说着,他将自己的手盖在脸上。好像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就能掩盖他内心的忧思。
央炽歪个脑袋,一手去搔头发,脸上的表情有着隐约的尴尬。“那这如何是好呢?”自己也无甚子亲人自是体会不到这种思虑与纠心。让他来个安抚怕是不得要领,再糟糕一点怕是更惹不快。
“无事,让我独自待一会便好。”依旧是掩面姿态,斛觞容的半臂微露,大片衣袖与衣襟重合。院子里这会倒是不知哪里来了一股邪风,堪堪吹了进来。黑色衣片就此翻飞……
“好,我帮你把窗户合上。”迈着步子走至窗前探手合上,继而便离了屋子。走在绕着屋子的小阁道上,央炽解下了酒壶往嘴里倒上一口。
随即全部吐了出来,拧着个眉有点生气。“我这昨日打的酒今儿怎么就变成了水?”
斛觞容待央炽走了之后,就把手从脸上移了开。眼睛里的黯淡让人瞧着有些可怜。可还未等这股可怜的劲道表发出来,他就像是又换了一个人一样。凌厉的目光一染,配上他正着的黑衣,倒像了那要命的鬼魅。
“武试要到了……”
依约我当是要去找你的。
……
安宇国。
棉锦看着又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斛觞炀挑了挑眉。
“怎么?比目的大皇子这次换了策略,改成偷摸来见我?”
斛觞炀面上噙着笑,并未理会她话语中的嘲讽。“不知道你费心藏的琴师如何了?”
听见琴师二字,棉锦瞬间变了脸。“你要如何?”一字一字地吐露出来,而这每个字都替主人表示了她的不喜。
“听闻在煌雎之战时,许禁伤了右腿。”斛觞炀拿手去碰棉锦这里点着的烛火,他也不敢直接去碰了,只是探寻了边缘。
“所以呢?”紧紧盯着斛觞炀的动作,她不敢有半点放松。
“不用那么紧张。我呀,也没有那么贪心,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说着帮安宇的话了。总归不能破了你这要自断的计谋。我要许禁变成个残腿的将军……”
棉锦听了这话,放了心。“好,这也算是我安宇对凤凰都做的最后反抗。”
斛觞炀不再碰那烛火,转身棉锦行了礼。“那多谢了。”
良久之后,棉锦对着屋内说了一句“行了,出来吧。”
卫厌拿着自己的剑从一旁出来,那剑已离鞘,待走近棉锦之时利落地指了过去。
“他为什么还活着?还是你藏得?你就为了和他在一起,不禁要这整个国做陪嫁吗?”堂堂一个将军这会说得话竟有些颤抖。
棉锦泠着面容,不说一言。面对着指过来的剑也不躲分毫,甚至还要把身子往前倾一倾。
“太卑鄙了!”终是这位小将军失了势,将剑扔到了一边,伴着落地的声音呵责出这么一句。
“是救阿然藏阿然卑鄙呢?还是要卸了许将军的腿卑鄙呢?”棉锦笑看着卫厌。
卑鄙?可不就是卑鄙吗?
那这一切又是何来的?
是自己的母妃明知自己是女儿身却把自己当成男儿养?还是自己那好父王腐朽糜烂将自己的国败地只剩个空壳子?这些都不论……可是!他们凭什么!
凭什么把自己推到那个看起来很高的位置上,让自己为他们白白出力,完了之后还要辱自己的琴师,辱自己心中唯一的慰藉?
所以,干脆一同死算了……
所有参与的人都去死好了……
“都卑鄙!”卫厌怒吼道。
“通通都卑鄙!”
“你怎么就成了如此……”
猛地跪在了地上,卫厌抱住了棉锦的腿,她待剑离了之时便已站了起来。
棉锦探手摸着卫厌的发,低声喃喃道“所以,卫厌你帮我好不好?”
“好。棉锦你要记得我,一定要记得我。若是我明日还能活着的话,不要把我再推开好吗?我比琴师好太多的……”
“好,等你活着回来。”
棉锦说完这一句之后闭上了眼。
斛觞炀出去之后就直奔着老早准备好的马车里,一把将车里的人儿捞起来。对着比力说“驾车回比目。”
“是!”应完之后,比力就甩了马鞭。后面的马队自是也跟着行走。鸢草看见刚刚钻进马车的斛觞炀,暗自咬了牙。若不是那贱人的身体出了问题,大皇子怎么会准备一辆马车?怎么会让自己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殿下,可是成了?”铁懿拿手撑在斛觞炀的胸前,迷迷糊糊地嗓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自是。你果真是我的福星。”斛觞炀拿嘴亲了亲铁懿的额头,夸奖道。
“殿下自有着福气呢,懿儿不过是出了这么一丢丢的力而已。”说着还拿着手指比划着,一丢丢的力是多少。
斛觞炀被她这样子弄得大笑。“你啊!夸你还不得了?”
铁懿将头靠在斛觞炀身上,“对懿儿最大的夸奖就是殿下此次不怨恨于我。我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我怎么会怨你呢?你可是我的王妃。”斛觞炀探手缠着铁懿的头发,轻呢着。
“那也是懿儿做得不对了。殿下相信懿儿,懿儿从此是不会再做出如此蠢事的!”
现下又将身子探出来,竖起三根手指要发誓。
“好了,我的好懿儿,我相信你的。你身体不好,又要赶如此多的路,还是早些歇息罢。”
“好~”
察觉到眼前这人闭了眼之后,斛觞炀抚上她的脸,面上没有平日里的半分温柔。
“下一步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