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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牛鬼蛇神

少女答应后,又往刚才的方向看了一眼,沈长明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看着身旁的年轻男人没好气道:“你真是一点儿都比不上埋骨。”

男人闻言脸色却更加难看,道:“是吗?可惜他现在出不来,我才是主人。”

“君满,你信不信早晚有一天埋骨会取代你,到时候我一定会敲锣打鼓给你庆祝的!”少女微笑看着叫君满的男人,嘴里却吐出恶言。

“刘梦兰,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我不介意帮你撕烂它。”君满看着她就像看一块儿垃圾,煞气绕了他一身,看起来跟个疯子没区别。

刘梦兰看着君满可怕的神情,只觉得心脏被猛地揪成一团,呼吸都困难起来。她也不过才十七岁,入神会才半年,还没练出强大的心理素质,也就是嘴上厉害了些,此刻被在神会待了二十年满身戾气的君满一威胁,就吓得心脏咚咚跳起来。她不敢看君满那双狠厉的眼睛,看向别的地方,几个慌乱的呼吸后,心里稍稍平静了些,问道:“我知道了,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打车,走纱平高速,去太平城。”君满很满意她的识相,神情缓了下来,拿出手机看了看,说,“定位移到了太平城的一个叫太平盛宴的饭店。”

刘梦兰看着君满熟练的姿态心惊,打听到:“这些“肥料”,你是怎么找到的?怎么取那人的血,万一人家报警抓我们怎么办?”

“怕被抓,就别妄想当神。”男人邪笑,“神当然是不会被抓的。找人就更简单了,网络是个好东西,那些肥料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暴露自己。这次的肥料,你不也在网上见过吗?那个货车压过却找不到尸体的视频。”

“那个视频?”刘梦兰想了起来,可是她看过后却没想到要去找他们,“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我们需要的人,而且里面有三个人,你为什么只找那个年轻女人?”

“因为,我查不到那个女人的信息,而另外两个人是普通人。”

太平盛宴里,巫长命和巴公跟着林风上去了盛世华宴。

里面的人其实不多,约莫八十人,毕竟太平盛宴是请客吃饭,而不是举行宴会。里面的人还没有全入座,三五成群地站在一起举杯交谈。包厢内放了两个大圆桌,一个圆桌可坐下五十人,右侧多是穿西装礼服的人,左侧的就比较杂,穿什么的人都有。林风带着两人去了左侧。

“那两位是谁?”巫长命和巴公一过去,大家都注意到了,纷纷询问,好奇林风所说的最后一位贵客是谁,不过怎么来了两个人。

“那个男人我知道,叫巴公,不是普通人,女的我就不知道了。”有人回答。

“莫不是个大明星?长得真是美,比邵新秋还好看。”有人猜测到,还瞄了一眼不远处拿过影后的著名演员邵新秋,邵新秋三十多岁,不如以前年轻貌美了。

别的人可能知道的不多,但张真人和徐道长是认识巴山巴公的,且交情不浅,此时见人来了,也上前打招呼。

“巴公今天可来迟了!莫不又是走路过来的?”徐道长笑道。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没钱坐车。”巴公瓮声瓮气地说。

“唉!”张真人叹气,“如今我们也是越来越没落了,一出门哪里都要钱,这些个小辈不会赚还花得多,我们那山门裂了缝都没钱修。还是徐道长心善,今日载我们过来,不然我们一行人买火车票又是一大笔钱。”

“嘿,哪里哪里!”徐道长笑眯了眼,却也叹气道,“我这些弟子一个个的不好好修行,学到点儿东西就出去看风水,心都掉钱眼儿里了,我门派后继无人啊。”

“唉~”几人齐齐叹气。

巫长命听着倒觉得有意思,想当年这些道门法门的人哪个不是挥手都是金叶子的,现在竟连车票都买不起吗?

其实巫长命也是买不起车票的,她忘了来太平城前自己是怎么掐算时间从在夜里冒雨赶路,就为了到路上搭乘一辆不要钱的便车了。若不是她一来就找到了罗老太太,估计现在是连吃饭的钱都没有的。

“对了,这位是······”徐道长看着巫长命问,心里却想,好一个水灵的女娃子!

“这是灵——”巴公正要介绍,却被打断。

“我是一名灵修,跟巴公来见见世面。”巫长命乖巧地说。

几人点点头,现在的灵修,就是指散修。

张真人却觉得不像,且仔细一看,这女娃眉眼越看越熟悉。他近三十年没出山,这三十年内肯定没见过生人,这女娃看起来不大,却让他觉得熟悉,那肯定是很多年前见过的了。观她面貌颇有灵气,眼中流露出至尊紫气,且给自己一种亲近温和之感,绝不可能只是个散修,至少是个隐世的大人物。张真人心里有了计较,面色温和道:“不知道友名号,贫道乃西昆仑道门掌门张昆仑。”

“小小灵修并无名号,我叫巫长命。”巫长命笑了,这张真人的确道法高深。道教的源头之一便是巫术,生于巫而不同于巫,巫道有相似的地方,张真人感官敏锐,真要想识破自己身份也不难。

“长命道友。”知道对方这是想隐瞒身份了,张真人点头作罢。

徐道长听得迷糊,怎么张真人还介绍起自己了呢,道门中人谁会不知道张真人的名号。徐道长与张真人不同,严格说起来,他其实是方士,与巫道离得更远。见张真人和巫长命交谈,只以为这是一个非常厉害的散修,却没有怀疑别的。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猜测巫长命是什么人,连道学总会的张真人都另眼相待。而远处,名利场上的大人物们则好奇的是这个生面孔的美女是做什么的,是什么人物,年纪轻轻竟然也能接到太平盛宴的邀请。

此时巫长命还没入座,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子拿着红酒走了过去。

“美丽的女士你好,我叫苏钰霈,是一名服装设计师,你可以叫我Mortimer。”Mortimer拿出一张名片给巫长命,“这是我的名片,你拿着它可以直接到我工作室找我,你的身材真是太棒了,完全是黄金比例,我很期待能为你设计衣服,那真是完美!你愿意来做我的模特吗,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巫长命看着这个语无伦次的小伙,接过了名片,回答:“谢谢,我叫巫长命,以后有需要我一定会找你的。”

Mortimer遗憾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小姐婉拒他并入了座,想了想自己刚刚的表现,好像是有点吓到人家了,不过他Mortimer的大名这么不好用了吗,这位小姐听了都不激动。Mortimer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邵新秋惊讶道:“大设计师Mortimer这是吃闭门羹了?我看那个女孩儿拒绝了你。”

“没有啊。”Mortimer眨眨眼,说,“她答应了,她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嘁,那她还挺高冷的。”邵新巧笑了一声,看向对面的大桌子,那个女孩儿坐在一堆老头儿中间,更显得她容貌秀丽,气质卓然。邵新秋的视力好,隔这么远都还能看见她面上淡然的表情,她心想,装得倒挺像样。

“请各位入席,开宴!”林风站到前面,面上浮现出骄傲的神色,声音清亮道,“盛世华宴第一道菜——平步青云!”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两列身穿旗袍身姿婀娜的美女侍者鱼贯而入,分别到两边的桌子给每位贵客放上佳肴。

巫长命好奇地看着这道“平步青云”,侍者将金属菜罩揭开,大大的盘子里平排着三四根手指长的拳菜嫩株,拳菜下有一片薄薄的白色肉片似的东西,巫长命仔细一看,原来是切片的太岁。

“请各位品鉴!”

巫长命拿起筷子夹了一根拳菜,入口柔嫩顺滑有嚼劲,味道鲜美,巫长命甚至从里面感受到了一丝丝灵气。拳菜被称为山菜之王,又叫龙头菜、吉祥如意菜,属蕨类植物,其嫩芽采摘不易,处理起来也比较麻烦。

高青云不认识拳菜,倒是认出来了下面的太岁。太岁是百药上品,有肉灵芝之称,传说秦始皇找的不老药就是它。从科学的角度上说,太岁也十分神奇,是除植物、动物和菌类以外的第四种生命形式,是一种粘菌复合体的古生物。要找到一大块太岁供这么多人食用,太平盛宴真是了不得啊。

等众人品尝后,等在一旁的侍者收回餐盘款款离去。

林风又喊道:“第二道菜——琼楼玉宇!”

巫长命看这第二道菜,盘子里是青葱的细长叶,叶茎上有青色小花,竟是祝余。巫长命对这东西可太熟悉了,毕竟是她长眠前必食的药草。而祝余旁搭配的是炒刺竹笋段儿,细细的玉白小笋如婴儿指尖,这至少是海拔高千米的山上生长的野竹笋,此刻为夏季,只有刺竹才在夏季生笋。

这些菜巫长命认得,旁人认识的却少,另一边圆桌上的人就纳闷,竹笋搭配韭菜叶子是什么奇怪的黑暗料理,只不过大家都不好意思问出来。试着尝一口,竟然没有韭菜的味道,也说不出来什么味道,好像没味儿,但却觉得四肢暖洋洋的,身体一下子充满了力量。

张真人吃了一口,便面露惊诧:“这难道是祝余?”

“什么是祝余?”随行的门内弟子好奇地问。

“是山海经里描述的一种植物,传说生长在招摇山上,食之不饥,其状如韭而青华。”张真人解惑道。

“神话里的东西!”弟子惊呼道。

而林风已经喊了第三道菜:“羽化登仙——”

这次送过来的,是汤羹,小小的碗里乘着汤羹,汤羹上方飘着竹荪,巫长命尝了一口汤羹,是鱼羹,口味浓郁、肥而不腻,这应当是杨名说的娃娃鱼了,娃娃鱼被称为水中人参,也是难得的食材。

不过这菜名有意思,平步青云放的是吉祥的太岁和生命力强的拳菜,琼楼玉宇虽有祝余神草却是竹阁幻影,羽化登仙却归于泥土又落入水中了。

接下来林风喊道:“碧落黄泉!”

巫长命一看这碧落黄泉菜,就笑了,果然,寓意比上一道菜更惨。这道菜是以前的国宴名菜飞龙鸟,飞龙鸟有天上龙肉之称,其实是花尾榛鸡。相传西王母架下有只飞龙鸟,为西王母制药,然而西王母却想吃它,这飞龙鸟逃命离去,却险些被抓,六个脑袋断了五个,变成凡鸟,后来成为凡人桌上美味。这岂不是从天堂掉入地狱的遭遇?比生于泥中还不如。

接下来的菜中,“黄泉为友”是蟹黄鱼子,“奈河苦水”是海带苗和小乌贼,“地宫困龙”是海参鲍鱼。

“第八道菜——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是一小块肉,巫长命吃了好几口才尝出来是皇带鱼,没想到一个这儿还有这东西。皇带鱼是深海鱼,又叫龙宫使者或龙王鱼,最大的可长达五丈,普通的也有一丈,看这肉理纹路,当是五丈长的大家伙了。

“这是什么肉?以前都没吃过?”旁边的小道士疑惑。

“这是皇带鱼。”巫长命心情好,便为他解惑,“这种鱼生性凶猛,同类相残,是个庞然大物,要把他切片放上桌供人享用,可真称得上是地狱里的千刀万剐了。”

众人听得只打寒颤。本来就被这菜名弄得心情跌宕起伏,现在再听她一解释,只觉得汗毛直立。

小道士也是手一抖,夹在筷子间的肉到了嘴边都吃不下去了,他问巫长命:“你怎么知道?”

“吃出来的。”巫长命回答。

“你吃过?”小道士问。

巫长命点头道:“很多年前吃过。”

众人也听到了她的话,心里沉思。也不知道这八道菜是个什么意思,名字怪怪的,寓意也怪,宴无好宴,倒像是鸿门宴,大家不禁担心起来。

“前四道山珍,后四道海味,这只是开胃小菜,让大家尝个鲜。接下来才是正菜。”林风说着,拍了拍手,两行侍者又上前在每个人旁边放了个平板。

“诸位可以在上面选择自己喜欢的菜,想吃什么就选什么,后厨会以最快的速度送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这才像是正常的饭店嘛!

而对于张真人来说,菜单上看似美味的菜对他的修行无益,他提不起兴趣,吃了带灵气的山珍海味,再吃凡间烟火,总感觉是曾经沧海了。

名利场上的人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囫囵吞下了八道山珍,若是知道那是什么菜,只怕要后悔没细嚼慢咽。

“诸位!”林风又喊道,“稍后,我们老板会前来陪大家用餐,尽地主之谊!”

众人惊异,太平盛世的老板居然要来,这可是个大新闻!到时候他们可是第一批见到这位老板真面目的人了!

片刻后,一群黑衣保镖率先到门口开道,然后又是一群保镖,簇拥着一个人进来了。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着这位老板露出真容。

围成圈的保镖散开,众人一看,还是个浑身肌肉穿着西装的大汉,那大汉往旁边一让,众人一愣,视线下移,面色古怪。

太平盛宴的老板居然坐在轮椅上!

“诸位贵客好,鄙人王昏,是太平盛宴的老板。”王昏谦和地笑道,他有一张清秀的脸,面如冠玉,眼角有些细纹,却更给他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可惜啊,不良于行,众人心想。

王老板一抬手,身旁的保镖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能站起来?众人诧异。

王昏站稳后,缓慢地抬起手,拍了拍保镖的手臂,示意他放开。保镖后退一步,王昏轻微摇晃了一下。

众人这才看清,王老板的手竟是金属机械手臂,他的动作也非常僵硬,没想到太平盛宴的老板说自己身体不好是真的。

“让大家见笑了,我身体不好,所以不常出门。”王昏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依旧是温文尔雅。

“今日邀各位前来,想先讲个故事。”王昏抬脚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他的姿势非常怪异,脚高高抬起又轻轻放下,保镖紧紧护在他的身后。走到两张圆桌前面,王昏停下来说,“想必大家都看见了,我手脚不好。说实话,我是一个缺少四肢的废人。”

众人震惊,紧紧盯着王老板,想着他到底有怎样的过去。

“二十年前,我二十出头,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年轻人都想闯荡一番自己的事业,拒绝了家里的帮助,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王昏笑着讲述道,“我运气好,直觉总是很准,不管我做什么,做对几率都很高,我也成功地创办了公司。可惜好景不长,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消息,我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的人,得到我就可以得到气运。所以在一个夜晚,我被人砍断了四肢,血流满地。我以为我要死了,那人大概也这样觉得,所以用箱子装好我的四肢后,把我扔进了下水道。”

众人打着寒噤,这故事太残忍血腥了。

但是王昏依旧平静地讲述着:“堪称奇迹,我竟然没死,还活下来了。大概是幸运之神还眷顾着我,我的血液凝固非常快,在下水道里撑过两个小时后,被下水道的工人发现了,他救了我。后来我发誓要报仇,找了二十年,却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没想到王老板有这样的过往,实在令人惋惜,这犯罪分子太过可恶!”高青云拍桌气道。

“高董不必替王某惋惜,王某现在依旧活得好好的,但那些替杀人凶手做刽子手的人却不一定了。”

“王老板的意思是?”

王昏一笑,说:“今日请诸位前来,也有王某私人的因素在。”

“王老板放心,我高青云一定会助你早日抓到那凶手!”高青云义气道。

王昏摇摇头:“倒不是因为这个,抓不抓凶手已经不重要了。只是在多年的打探里,王某知道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相信诸位发现了,王某今日请的都是各路英杰,但有些地位更高的大人物我却没请来。其实,我请的是散在各行各界的奇人异士,而各位都有异于常人之处。诸位不必急忙否认,先听王某说完。可能有些人不知道自己是特殊的,但是别人可能已经知道了。诸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前露面也多,若是被盯上,下场恐怕还不如王某,团结一心,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窃窃私语变成人声鼎沸。

张真人见过一些邪门歪道取人气运的事,听完王昏的话就明白里面的意思了,他问道:“莫不是有那恶人的抓人去练邪术?若是有这等人,我西昆仑当义不容辞斩除奸恶!”

众人被他如同起誓的话语惊了一惊,待回过神来,却见徐道长也站了起来,说道:“若真有此事,我天星门也定当一马当先。若王老板有证据证明确有其实,我会立刻联系全真派和佛门中人。”全真派和佛门中人没来参宴,他们戒律严苛,不好参宴。

巴公,湘婆等人都表了态,如果有邪教,当诛之。

而另一席上的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这一桌的人义愤填膺只觉得奇怪。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Mortimer点的佛跳墙还没吃上一口呢,就见大家闹哄哄的说起了神秘的大事。

邵新秋摇头说不知道。但她心里却打着鼓,王老板说在座的都是奇人异士,她是相信的。

邵新秋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同胞姐姐邵尽夏,她的亲和力特别强,和所有人都能交上朋友,总是能得到大人物的青睐,结果在娱乐圈才出道一年,就被人挖去了眼珠和内脏。她以为是有人偷了姐姐的器官去卖或者做器官移植,可查了这么多年,也查不出蛛丝马迹。而她自己,每次演戏入戏都很快,一入戏就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眼里全是虚幻的剧中场景,她的演技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而且她的视力极好,凭借这好视力,她躲过了娱乐圈里大大小小的圈套,躲过了无数次狗仔偷拍。她曾在参加综艺节目时讲述过自己工作的状态,大家都评论她演戏认真,非常敬业。如果有人发现她这其实是一种特殊能力,她会不会也像王老板和姐姐那样······邵新秋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