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正常的示范。
佘歇仍站在靶心附近,他笑了:“上校。”
那一枪打出后赫琮山很快放下手,瞿清雨站在原地将枪递给下一个人,走向自己的连队。
林渝一把把他拉下来坐在身边,兴奋:“怎么样!什么感觉?”
六个连长连同若干排长立正敬礼:“长官!”
所有alpha新兵们终于反应过来,但他们不敢大呼小叫,压抑着兴奋在各自队列里毛毛虫状扭来扭去。
后一个排队上去的alpha站在原地,发汗的手使劲儿在裤腿上擦了擦。赫琮山让他抬起右臂,叙述简略。
林渝一只手还搭在自己肩膀上使劲摇,瞿清雨手搭着耳朵笑了,轻笑说:“这是他的领域。”
这是赫琮山的领域。
高等级alpha有相当恐怖的视觉敏锐力,射击课程分活靶和静靶,不管禁止状态迅速走动状态,他开枪的速度都绝无一丝犹豫。他从不看向晃过去的目标,在一分二十秒的红点计算中,他一共开了十八枪,枪枪命中正中央。
全场寂静,继而惊呼狂欢。
佘歇将展示面板放大在所有人面前,alpha军官挑重点说了两样,又说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做到,这是每一个士兵应该做到的最基本的东西,又告诉他们不要在意射出过的弹药,最危险的东西永远在前方。请他们在接下来的训练中集中注意力,无时无刻。
他没出现多久,那么昙花一现地从队伍中央离开。彻底消失那一刻人群中终于爆发出尖叫,佘歇也不控制纪律了,抱着胳膊说:“见到了是吧,都回回神,我有件事要宣布。”
“枪击课是最后一门基础课,两个月了,接下来的四个月你们要进行野外战斗课程的训练,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五十。”
“在此之前你们有一整天的休息时间,明天的同一时刻,带着你们的行军包,食物和水,睡袋……出现在这里。”
这是两个月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放假,身边不少alpha说要回去睡觉,林渝长吁了口气,浑身上下痛得厉害。他锤锤腰打打小腿,问瞿清雨:“我们也回去睡觉?”
瞿清雨:“我去趟医务室。”
“你这两天走医务室也太勤快了。”林渝纳闷地说,“你受伤了?”
瞿清雨停下脚步:“没有。”
林渝打了个哈欠,还要问,瞿清雨把水递给他,长睫掩下冷色:“一个朋友。”
“伤的地方都做了消毒处理,胸口有一边穿孔时间太久,烂了。还好现在天气冷,不那么容易发炎,只能等到时候慢慢长好。”
值班医生打了个哈欠,军队的医生太少了,他一个人全天二十四小时值班,黑眼圈掉下来老长,这会儿身上怨气重得很,配上皱巴巴的白大褂,跟掘墓人一样。
“他的腿暂时没办法恢复力气,药的剂量太大,一时半会儿停下来也看不出作用。至于别的地方,要看恢复情况。”
“昨晚跑到天台上去了。”
值班医生又抹了把头顶的汗,心有余悸:“大半夜差点把我吓得灵魂出窍,我觉得吧……”
“身上的伤口你我倒是能治,我看他心理问题比精神上严重多了,你别让他死我这儿了。”
瞿清雨:“明天帮你值一天班。”
掘墓人眼睛立刻亮了:“说好了啊!”
小州抱着被子缩在病床上,一张蓝色的病帘隔挡在中央。帘子被掀开时他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刚从李徇那儿回来,还有点应激反应,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醒。
前几天一直来的beta青年出现在面前。
对方照旧不说一句话,给他调整了背后床的高度,弯腰时小州不可避免地注意到那双色泽青蓝的眼睛。
冬天,天黑得早。他背后是黢黑的冷夜,手里拎着食盒,热气腾腾。
小州进食的速度非常慢,他的食道和喉咙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咽什么都吃力。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现在忽然伸手小心地拉住了对方衣角。
“你……叫什么?”
“瞿清雨。”
小州看了他一会儿,又说:“你带我回来,干什么?”
beta青年给他掰开筷子,垂下眼睛:“不干什么,你先住这儿。”
小州不说话。
“我是个医生,开了一家诊所,诊所里还有另一个omega,你们年纪差不多,我缺一个帮手。”
瞿清雨把食盒推到他面前,笑了笑:“能来帮我吗?”
小州从他手里接过筷子,他周边也躺着其他人,很容易知道这里是传闻中的南部军事基地。
这里温暖得像世界上不存在的地方。
小州摇了摇头,说:“我不懂医。”
瞿清雨摸了摸他的头,仍然在低烧。他今晚打算在这儿陪床,说:“不懂没关系,帮我算算账,给窗台上绿萝浇水,不用做别的。”
小州沉默着抓紧了筷子。
深夜瞿清雨离开了一会儿。
热水提供处在楼道最左侧,水流细细地冒出来,热气扎在他眼底。他实在没忍住,咬了下后牙。
“友情提示。”
掘墓人端着泡面桶从他身边飘过去,幽灵一般吸溜了一口:“你的病人去了顶楼,你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左侧的窗大敞,狂风卷进来。
瞿清雨表情一变。
顶楼真大。
小州穿着单薄病号服坐在边缘,他手掌被粗糙石子磨得出血。他走上来花了很久,摔了一跤。
瞿清雨急停在天台门前,身后抱着泡面的值班医生仍然在吃面,见惯生死的人对此无动于衷。他一路被拉上来,差点把面条喂进鼻子里,用力地伸手揩了下,无言:“我的面都冷了,他要真想死,你救也白救。”
小州张开双臂,胸腔里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呛咳起来,苍白脸颊也变得红晕:“是的,医生,不要白费功夫。我就是不想活了。”
值班医生吃完了最后一口面,不乐意:“你喊谁医生?”
“他们发起了一轮投票。”
“我见过你的照片,你是公认最美丽的beta。”小州定定盯着他身边的人轻声说,“你是医生?是吗。”
瞿清雨在寻找最快能抓住他的方式,他不易察觉地挪动身体,拖延时间:“你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不要再往上爬了,再往上什么地都是脏的。”
瞿清雨一顿。
狂风将小州身上的睡衣空荡荡地吹起来,他看起来太瘦弱了,肩膀不到一掌宽。
“我在非常恶心的地方见过你的照片。”
他在那场极其混乱的宴会上见到过对方的照片,与alpha结合的omega大多出身高贵,无法满足那些人下流的欲望。和其他omega在一起太容易弄出人命,那会让他们的老丈人勃然大怒,他们会失去联姻带来的的一切好处。
beta则完全不同,他们没有信息素,不会引导alpha进入易感期,进而失控。他们怀孕的概率非常低,除非没日没夜和alpha呆在一起。
大量美丽的beta流入了市场,用编号代替。
“你的编号高居前列,医生。”小州慢慢地说,“你的眼睛很漂亮,我是赝品。”
瞿清雨一言不发站在原地。
小州真是觉得厌恶了,他站在最高层的地方,这地方给他一种伸出手就能摸到洁白月光的错觉。可惜冬天的深夜,天气不好,本该出现的明月隐藏在重重乌云之后。
他缓缓闭上眼,往后倒退了一步。细碎的石子从高空中落下,听不见声音。
心脏急坠。
……
小州骤然睁眼。
“你——”
电光石火间瞿清雨一把扯住了他手臂,值班医生迅速弯腰把人提上来,alpha的力量非同小可,何况他身上没几两肉。
值班医生摊在地上大口喘气:“再加一天啊,别忘了,值班。”
赫琮山这事儿真不是人干的,下次你自己来。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抖着手拿出一根烟,刚点燃被瞿清雨捞走了,手指上温热一闪而过,他刚要骂人,往旁边一转脸又闭上了嘴。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支,恨恨咬住了烟嘴。
瞿清雨深吸了口气,浑身血液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他手指在微微颤抖,半天过去将烟递给小州,扶着墙面站了起来。
“唐医生。”他抹了把脸,沙哑地对值班医生说,“你先下去。”
小州抱紧了自己,微不可闻地说:“谢……谢。”
瞿清雨扶着栏杆,他手臂因过于用力而痛胀。他卷起衣袖,甩了甩手,脚下是深不见底万丈深渊。
他额发遮住了神情:“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我吗?”
南部军事基地是小州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银白建筑明亮地耸立在中央,四周是荒凉未开发的场地,杂草丛生。冬日刺骨寒风吹过旷野,天空之上是更远的苍穹,毫无遮挡。
小州讷讷:“不知道。”
青年beta冲他笑了一下,他单手撑在栏杆上,穿了件贴身的长袖。长袖轮廓经过冷风吹上后脊梁骨,在背后拓印出纤细柔美的弧度。
比摄影中表现出来的构图人物更加美丽。
“第一个alpha是领养我的人,他从福利院带走我时四十岁。他对院长说他没有儿子,想要一个beta培养成人。”
瞿清雨漫不经心地回忆:“在我七岁左右的时候。”
“他撒了谎,他很喜欢beta男孩,长得漂亮的,腿要长。”
小州一愣。
“我当时太小了,用灯砸了他的脑袋。”他的声音低而轻,“是个冬天,出门应该穿鞋。”
“我在桥洞躲了一个月,觉得不太行。alpha在当地很出名,他对所有人说他从福利院领来的beta小孩跟他闹脾气走丢了,请大家帮他找,大家都很热心。那时候生日愿望是想换双眼睛,或者换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