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最近不知从何处开始传,当年岩王妃拼死生下的孩子,被人偷偷带去了雁门,此消息一出,原就动荡不安的局面,越发暗流涌动。
不少人打着岩王旧部的名声,在暗地谋事。
当年的岩王才乃王室正统,理应在前任君主驾崩之后受命于天,而现任的君王乃是冠于皇姓的封王。
在掌握权力后一步步架空先君主,将兵权分散给边关诸侯,将钱权分给诸位世家,最后再催动谋反,推翻旧朝建立如今的新朝。
新君主上位若能造福天下,倒也无妨,然君主因为造反登基,生性残暴不仁,且对谁都谨慎多疑,从上位后开始不断想要收回权力,所以根基不稳,这些年误杀不少良臣,还引得周边战乱不止,诸位君侯频频乱动。
自打坊间传出消息,不少人都悄派人潜入雁门,想要先一步寻到岩王当时留下的孩子,借着他的名义好师出有名。
陈王也不例外,听闻传闻后目光皆放在雁门,谨防那些人找到岩王留下的孩子。
同时,陈王也在找那人,若是找到后能留为其用,自然是一桩美事,若是不能,他要先一步除掉此子,避免被旁人所利用。
所以近来陈王无空闲去拉拢沈氏,便将沈听肆那方之事都交给了小侯君。
小侯君别的不行,但吃喝玩乐的交友却很是擅长,时不时会下帖子去沈府,想邀沈听肆一道出来玩乐。
只是沈听肆刚接手沈氏不久,不少事皆需要亲力亲为,甚少有前去赴宴。
小侯君倒也不恼,他对这位沈家主算有些了解,之前与他讲过几句话,印象中沈听肆确如传闻中一样,面如观音,心有丘壑,为人十分克己。
见多次相邀,不见君影,偶得一日空闲,小侯君便亲自造访沈府。
孰料,小侯君来时巧碰上沈府有事发生。
一步入大厅,沈府的下人正抬着担架往外去,而上面躺着的人被白绸覆盖,瞧不出是死是活。
小侯君好奇,抓住沈府的下人问道:“这是谁?怎么成这样了?”
沈府下人躬身道:“回侯君,此乃二爷次子,月白郎君,失踪小半月方才被人发现原来是被谁打晕后,丢进了后厨地下隧道中,现在才找到,奴们正将月白郎君送去就医。”
小侯君闻言乐了,“小半月了,怎么还活着?”
他是听说过前段时间,沈二爷刚找回来一个儿子,还莫名失踪了,没想到原是跌落进了地窖。
下人答道:“月白郎君掉的乃是储存冬粮的地窖,里面虽不见光,但吃食供应充裕,月白郎君许是靠着吃那些东西活下来的,只是身子在地窖中被虫与耗子咬得严重了些,不见有什么大碍。”
小侯君摇了摇头,“我看啊,掉进地窖都爬不起来,不如让你家主裹张凉席丢了算了。”
下人俯身道:“回侯君,是家主吩咐为月白郎君请大夫好生医治的。”
沈听肆的吩咐?
小侯君好奇地看着被白绸蒙住的人,心中却不以为然。
嫡庶分明,庶出如路边的草,可随意践踏,其实死几个庶子也碍不事,况且而沈二爷近来频繁越过沈听肆,私下向陈王许诺,全然将自己当成沈氏的家主。
他还听说就连沈月白的生父沈二爷都已经放弃寻人了,沈听肆竟然还没有放弃,不仅将人找到,甚至还要医治好。
要是他啊,莫说救人了,恐怕活得尚好,他都得丢去喂恶狗。
果然是自幼修习佛法的佛子,对谁都好。
小侯君用手中的折扇挑起一角,瞥了眼,遂讶然:“这……还能救活吗?”
这人似乎已经气若游丝了,而且这身上的伤被耗子咬得密密麻麻,身上的伤口都已经在溃烂了,看得令人反胃。
小侯君看了几眼,嫌恶地放下手挥了挥,“去罢,抬远些,别让本侯爷看见了。”
“是。”
小侯君用扇子掩住口鼻,转身走了几步,忽而转头又问:“你家家主在何处,可以回府了?”
下人道:“回侯君,奴不知家主在何处。”
小侯君用扇子敲了下头,忘了自己抓的只是个前院处理事务的下人,这些人哪晓得主子的去向。
“下去吧,我自行去寻人。”
下人垂头抬着人出去。
小侯君被人领着去了会客厅堂。
不会儿,他便看见沈听肆身边一贯跟着的那随从过来。
小岳躬身行礼:“奴代家主见过侯君。”
小侯君见来的是他,问道:“你家主子呢?怎不见人?”
小岳道:“回侯君,家主尚未起身。”
“这个时辰了还未起来?”小侯君诧异地看着外面。
昨夜因今日有正事,故而没有去喝酒玩乐,难得在清晨登门拜访,孰料沈听肆竟然这个时辰了还没起来。
怪哉。
小侯君虽然心有诧异,但没多
想,满不在乎地对着小岳挥手道:“罢了,你去通报沈家主,就说本侯有事要与他商议。”
小岳闻言欲言又止。
家主今日不知道何时会出来,因为怜娘子今日不知怎的,又忽然撬窗跑了。
小侯君转身坐在太师椅上,乜他一脸的古怪,“怎的还不去?”
小岳面含犹豫,隐晦道:“回侯君,家主今日可能稍忙。”
“嗬,能忙一整日都抽不出时辰来见本侯吗?”小侯君不以为然,因他没递交拜帖忽然登门,沈听肆暂无空闲,他也不怪罪。
“你快些去禀你家主。”
小岳见他实在坚持,遂不敢再言,退了下去。
而小侯君则继续在客厅等人。
原以为沈听肆会很快过来,结果他一语成谶,竟还真的从辰时等到了午时,一直未曾等到沈听肆。
小侯君冷沉下脸,疑心方才下去那人没与沈听肆禀明。
“你过来。”
他随手招来一人,道:“你再去禀沈听肆,本侯今日要见他。”
“是。”
下人离去,不会儿又回来道,“家主今日暂时无暇会客,特命奴向侯君恕罪。”
这般忙?
小侯君心有不豫,只当他事务繁忙无暇会客,便欲离去改日再登门。
可当小侯君路过九曲桥时,却恰好迎面遇见了方才道是无暇会客的青年。
此刻青年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印着红痕,衣裳微皱,行如疾风,似要急着去见什么人,耳边的金莲流苏在空中划过一抹翻涌的鲜红。
而且小侯君还留意到,一向在外注意整洁的青年,脚下不仅踩着木屐,连身上的衣袍都似是临时披上的。
未曾见过这沈听肆这般模样,小侯君心中那点儿不悦散去,心下好奇,追了上去。
“沈家主。”
沈听肆止步,侧首望着还未离去的小侯君,“小侯君。”
小侯君望着他一身凌乱,忍不住好奇地问:“沈家主这是……”
虽然已然入春,仍旧带着春寒料峭的冷意,此种时节踏木屐与他身上这身衣袍分外违和,尤其是俊俏的玉面都被人挠了好几条红印子。
小侯君看着他的脸,暗暗用手比划:“你这是被谁扇的,还是被抓的?”
沈听肆凝视眼前的人,半阖着眸,嘴角扯出笑意解释道:“不是,养了一只猫,有些野性难驯。”
不仅床上爱挠人,还总想着要逃走。
这怕不是养猫。
小侯君眼神止不住地打量沈听肆脸上的红印,一眼便看出是被女人打了。
刚才下人来报说无暇会客,莫不是在与女人纠缠罢。
如此作想,小侯君敛下心思,笑问道:“沈家主这是忙完了吗?”
他今日是真有事要与沈听肆商议。
小侯君话音甫一落,忽又有下人急匆匆地赶来。
“家主,找到了。”
沈听肆闻言几步便越过小侯君,往前走了几步,似想起还有客人,遂脚步一滞。
他转过头面含愧色地温声道:“抱歉,今日某尚有事,改日得空登门拜访小侯君。”
改日?沈听肆如今这般忙碌,改日也不知排到哪日了。
小侯君不想白来一趟,摇着扇子直接问:“沈家主既然今日忙,那明日可有空闲?本侯有正事要与你协商。”
沈听肆稍顿,道:“可。”
“行,沈家主且去忙罢,本侯不便打扰了。”小侯君笑说。
沈听肆对他颔首,旋身阔步离去。
小侯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一袭灰白长袍彻底消失在拐角处,方才摸着下巴一脸沉思。
沈听肆脸上的红痕一定乃女人所为,之前撞见他在金银店中买霪器,后来又见他不晓男女之情,还当自己猜错了,现在想来许是真的。
不知是何人能让沈听肆落凡。
小侯君摇着扇子,转身离去。
而另外一侧。
四周被死死封上的昏暗房间中,纱窗与床幔长垂,将内屋封闭得严丝合缝,只有灯台上几盏黯淡的烛光在摇曳。
而方才在外无暇会客的青年,伏在女人的身上,握着她的脚踝,目光带着幽暗的光一寸寸掠过,低语问:“怜娘为何总是不乖,今日又想要去何处?”
刚逃出去不久的谢观怜,此刻后背紧贴地坐在在榻角,瑟瑟发抖地看着他,心中一万句后悔都说不够。
早知道他如此变态的疯子,当时她就不应该主动招惹他的。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悟因…阿肆。”谢观怜悔红脸后,黛眉下垂出楚楚可怜之姿,双手攀附上他的肩膀,腻人的话从嘴里如数家珍般倒出。
“阿肆,你将情蛊解开好不好,让我出去透透气,一天,就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