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妄檐说这些话时,眼神、语调都温柔地好似能将她溺毙。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关系,路青槐习惯置身处地先考虑别人的感受,最后才是自己。
成长过程中,情感上的需求被压抑,她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内敛独立的样子。
后来终于找到了亲人,他们给予她的,已经足够多。
但要说多亲切,大概并没有。
除了路滟雪以外,他们全都唤她青槐。尽管她不会对此产生额外的情绪负担,但有了在意程度的细节对比之后,她其实是能感受到的,只是从不去计较。
路青槐胸口隐隐发热,抬眸问他,“是不是像你这样的,都很擅长哄人?”
“我——”谢妄檐拧了下眉,见她情绪总算转好,失声轻笑:“哪样的?”
她现在被他半圈在怀里,后腰抵着他温热的掌心,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让人很难不心生贪念。
这种情况路青槐想带话题很简单,却故意提及了另一个人,她知道谢妄檐不会像旁人一样或是意外或是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有个哥哥。
不过是想将自己的家庭情况透露一小分给他,随着彼此的交集增多,他的潜意识里会记下这些无足轻重的信息,等到他察觉的时候,晚啦!
谢妄檐撇开视线,薄唇微勾,难得认可道:“品味倒是不错。”
路青槐笑意吟吟,自然地接过话头:“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谢妄檐垂眸看向她,眉峰轻轻向上挑起浅淡的弧度。“……?”
路青槐不笑的时候,桃花眼里含了一抹生人勿进的清冷感,弯起唇角时,眼尾弯出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冲淡了那种冷意,反倒如明珠灼灼,有些勾人。
“我哥的车是我挑的颜色。要不是我拦着他,他差点就买了骚包的红色。”路青槐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谢妄檐的神色。
她跟他总归还是刚认识不久的关系,就算是夹杂着小心机的打趣,也要适度得体。
既要让谢妄檐察觉出她的心思,又不能让他完全看穿她的意图。
毕竟透光的白纸,谁还有探索的欲望?
谢妄檐寡淡的眸底似是染了些难得的笑意,没有拆穿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刚才还在暗自挤眉弄眼的围观人群,心底的震撼和八卦又添几层,看向路青槐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且玩味。
因着谢妄檐的态度,几个年轻人态度正经了不少,不敢像往常那样轻佻,依次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正常握手环节被省略,显得有些随意,不像刚才那么拘谨,路青槐也不扭捏:“星火车队,路青槐。不过我学赛车的时间不长,而且没见过什么世面,正经比赛还没参加过,以后多多关照。”
念到最后四个字时,路青槐看向谢妄檐的方向,其含义不言而喻。
谢妄檐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四个人都介绍完毕,唯独站在人群后方,显得尚在状况外的清秀少年没说话。
路青槐投以视线,心想,这人总不会要等到她先开口吧?
“子幕。”在不过数秒的僵持中,他忍受不了路青槐的注视,冷冽的声音响起,语气迅速地好像生怕她听清似的。
路青槐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没想到本人貌似并不怎么好相处,点头颔首就此掀过,没太在意,目光又落回刚抽完一支烟的谢妄檐身上。
烟火杵灭在白砂石上,谢妄檐拉开就近一辆车的车门,抬脚跨了进去。
路青槐大步跟上,在他深沉和不解的眼神中,坐在了副驾驶位上,还不忘扣了下关窗按钮,隔绝外头那四道热烈的吃瓜视线。
她略微侧身,伸手欲扣上安全带,刚拉扯到一半时,手臂陡然覆上一片滚烫。
路青槐在那一瞬间尚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瞳孔在看到谢妄檐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后,微微缩放了些许。
“……嘶。”路青槐下意识吸了口冷气。
大脑在这一刻后高速运转着,感官的功能也在无限放大。
逼仄的空间内,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达到了警报敲响的地步,她甚至能听到他起伏有力的心跳,混杂着浅淡烟味的呼吸,而那双幽深如墨的眼,更像是引燃最后一丝理智的火线,烧得路青槐耳根通红。
可是下一秒,谢妄檐散漫到不留情面的话浇灭了空气中的旖旎暧昧。
“我说过,不要反复试探我的底线。”
旋即,他的指腹微微用力,陡然加重的力道让路青槐吃痛,指节一松,安全带‘咔哒’一声,缩回了原来的位置。
路青槐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她从小就是敏感肌,皮肤用力地搓一搓都会红,被谢妄檐这么粗鲁地对待,很快绵延出一片绯红。
她是想钓谢妄檐,也可以接受他的漠视和冷淡,但路青槐从小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但凡有点磕着碰着的,路父路母都心疼地紧,长大了又有亲哥和江鹤轩护着,什么委屈都没受过。
路青槐一下子来了脾气,“谢妄檐,你不想让我上车,直接说就行了,我又不是非得厚着脸皮上你的车。”
她的火气上来了,语气难免激动,落差过大的情绪不知怎地,勾出了眼尾的一点湿意。
那点湿意像抽丝剥茧似的,把这几天被谢妄檐晾着的不悦全都勾了出来。
路青槐的眼眸渐渐爬上了一层雾气,瞪着谢妄檐,气势也跟着骤然弱了下来。
平生第一次被小姑娘凶的谢妄檐不但没有生气,一向冷硬的胸口被她恶狠狠的语气给撩地没了脾气,责怪的话卡在喉咙口,像是被羽毛挠了挠,难受得不上不下。
从她在连上别他的车,又非要指着枪口撞上来,叫他太子开始,他就看出她的意图。
谢妄檐对感情一事不感兴趣,也从来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此。
可她总能挑着机会往他花了二十六年筑起的高楼上靠,跟小狐狸似地,不断得寸进尺。
明知此刻该及时止损,趁着刚才伤了她自尊心,让她从此记恨他、远离他,久而久之就会淡了心思。
谢妄檐沉冷的视线望过去,反倒被她那双微红的桃花眼给挠地轻刺了一下,无端撩起一股从未体会过的躁意。
他的神情缓和了些许,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
“怎么生得这么娇气?”
他不说话时,路青槐的怒火降下来后,还有着几分冲撞谢妄檐的忐忑,毕竟他是人人眼中修罗一般的冷情角色,就算她是个能让他多一分超出寻常耐心的人,也不该在他面前嚣张至此。
谢妄檐一说话,就像是给路青槐的骄纵添了三分底气,她不由得理直气壮道:“被家人娇生惯养长大的,你以为像你们队里的男人一样粗糙又耐揍啊?”
路青槐别过眼,细细地瞧着那片肌肤。
嗯……其实也还好,感觉再过一会儿,就能恢复如常了。
她想起来,昨晚才用过磨砂膏。
路青槐顿时有些心虚,不敢胡乱瞟,生怕被谢妄檐看出来。
身侧的人沉默半晌,一双大手伸了过来,“过来,我看看。”
路青槐别开脸,故作忸怩:“不要!你太粗暴了,我害怕。”
谢妄檐迟凝片刻,声线有些僵硬地放柔了些许,“刚才没收住力道,不是有意要伤你。”
路青槐依旧警惕:“家暴的男人也是这么说的呢,事后的弥补有什么用?伤害还不是发生了。”
“……”
良久,路青槐听到身侧传来一声低沉而又无奈的轻叹,尽管极其轻,她还是捕捉到了。
“昭昭,你闭上眼,慢慢放空自己……不着急。”
深幽目光没有放过她面上丝毫的表情变化,见她适应后,同她耳鬓厮磨,男人挺拔的鼻梁在她颈侧扑洒出一阵热息。
“要是舒服就——”他本想说叫出来。
话到唇边压下,觉得这样的话太过浮浪,或许会让她心生不悦。
谢妄檐撩起眼皮,绅士却又极其恶劣地任由自己抵在她纤柔不堪一握的腰肢上,哑声改口:“咬我。”
另一只圈住她的手臂上抬,将并拢的两根手指递送至她唇边,拂去被他吻出的晶莹之色。
他似是无意间触到了什么,一阵又一阵的陌生感受席来,像是从脚间窜至头顶。
路青槐本能地咬住他,溢出阵阵悦耳动听的低吟。
谢妄檐眸色渐深,沉吸一口气。
她还真是。
不论是他宣之于口的,还是掩藏于心的,皆被她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