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点多, 雨稍微小了些,陈载才踏着泥泞回家,在门口脱了雨衣拎在手里, 不停往下淌水。
舒苑想她原来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她现在觉得很充实,很踏实,觉得自己的人生拥有很多东西。
她连忙接过雨衣挂到卫生间,听陈载边关门边解释:“有个急救病人, 小满睡了吧。”
这种雷雨大作的恶劣天气,他希望能早点回来陪着母子俩。
陈载换拖鞋时,舒苑给他递过去一茶缸凉白开, 回答:“他睡得挺香,没被吵醒。”
她急切地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说:“我渡劫成功,早死不了了。”
陈载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神神叨叨的。
她有时候说话有点夸张, 但刚加班回来就听到这话挺震撼的。
她不会平白无故提到死这个话题。
他想,他对舒苑的疑问, 舒苑应该能给他解释, 她肯定掌握着他不知道的信息。
之前他像是鸵鸟, 怕得到不想听的答案, 怕现在这种关系都无法维持下去,一直没有问她。
但现在他想弄清楚,问道:“啥意思, 详细解释一下。”
舒苑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显的笑意:“你让我抱抱,我就告诉你。”
陈载深深看向她清澈的眼眸,明显她有话要说,他答应得特别痛快:“我先换衣服。”
两人很有默契, 陈载进了卫生间,舒苑端着茶缸回卧室帮他拿睡衣,可等舒苑回到卫生间,不顾他裤脚上的泥水,张开双臂使劲抱住他说:“我听说沈忠诚的前妻回来了,我想打听下他为啥没跟前妻复婚。”
她觉得这算是重要剧情,按照剧情俩人应该复婚,但为啥没复婚呢,哪里出了岔子?有必要弄清楚。
陈载只觉得这话题跳跃度非常大。
而且她这样亲密地勾着他的脖子,还以为要说啥亲密的话,结果提沈忠诚。
他伸出双臂环住她,淡声开口:“你不用去打听,我告诉你,沈忠诚身边有崇拜他的姑娘,多的是,他不缺女人,他跟几个文学女青年暧昧不清,他前妻想要拆散他跟舒红果,跟他复婚,沈盼也希望他们俩能复婚,可沈忠诚没啥兴趣。”
跟舒苑相比,陈载算是密切关注沈忠诚。
“你知道得可真多,那我就不用去打听了,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怎么还对沈忠诚了解那么多。”舒苑笑着说。
他们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论沈忠诚。
陈载心说不了解能行吗,沈忠诚可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上一本小说没写出来,换了另一本,在杂志上连载,反响不错,爱慕他的女青年多,你也会觉得他有魅力吧。”陈载低声问。
沈忠诚的小说并不像书里写的那样轰动,还没有出版,并没有洛阳纸贵,但他仍然是伤痕文学优秀代表作家。
如果舒苑认为沈忠诚有魅力,陈载会吃醋,但他能很好地掩盖自己的情绪跟语气。
舒苑白皙的脸颊在他颈窝蹭啊蹭,说:“他对我来说就是路人,我不关注他,我从始至终都觉得你更有魅力,在我眼里,只有你一个男人有魅力。”
陈载很满意她的答案,他想她现在是真诚,真心实意的。
他修长的手指捋着她的长发,下颌抵着她的额头,温声说:“那我信了。”
舒苑不满,嗔怪:“那这个意思是我以前说得话你都不信呗。”
他低头看着她姣好的眉眼说:“我想知道渡劫成功是啥意思!”
舒苑松开他,脸上洋溢着好看的笑容:“你裤脚都是湿的,赶紧洗澡换衣服吧,我说着玩儿呢。”
陈载心脏骤缩,感觉周围空气稀薄,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他想舒苑才是那个让人心疼的人,她很乐观,可她一定有让人心疼的遭遇。
舒苑只觉得他的胸膛宽阔,怀抱温暖,让她觉得很踏实很可靠。
渡劫成功当然要庆祝,舒苑说要带陈载去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为啥不说带小满去见识不一样的世界?”陈载问。
舒苑笑道:“当然是小满的适应性比你更强。”
小满黑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好奇,问:“妈妈你到底要带我们去看啥?”
“周日你们就知道了。”舒苑说。
周日下午,陈载抽出时间,他们去的是离家有十几站地的川沙公园,进门后,舒苑带父子俩直奔公园东南角。
未见真容,先闻其声,欢快的音乐声传来,等拐过弯处,很多人聚集在此,一副热闹场景。
最显眼的当然是跳舞的,没有舞伴,一个人都能跳得欢畅。
尤其是带着墨镜烫着爆炸卷发穿牛仔裤扭得最欢的,那就是人群中的现眼包。
在陈载看来,把身体扭得像泥鳅一样非要向别人展示舞姿不尴尬吗。
甚至,人群中还有外国人。
舒苑转头看向陈载:“怎么样,跟你的生活不一样吧。”
陈载点头:“确实挺特别。”
小满瞪大眼睛看向人群说:“妈妈,有人跟你一样在拍照呢,好像也是摄影师。”
舒苑介绍说:“到这里来聚会的人都是各个社团的人,有摄协、遥望诗会、五月影会、火星美展的,大部分都是文艺青年,我以前跟摄协的人来过。”
看到人群中还有年轻人席地而坐,地上摆着一堆开盖的啤酒瓶子,陈载没有吐槽这些人大白天喝酒,突然有些感动,这些人有兴趣爱好,积极的生活,跟舒苑一样有旺盛的生命力。
这里的气氛欢快、舒缓、自由、热情洋溢。
跟他平时工作、读博、写论文、吃饭、睡觉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要是没有舒苑跟小满,他的人生不知道得多单调跟紧绷。
他知道舒苑带他到这儿来看的目的,是想让他舒展地面对生活。
摄协的人来叫舒苑去喝啤酒,给双方做了介绍,舒苑说跟他们很熟,又问陈载:“你想喝啤酒吗?”
见陈载没啥表示,摄影的小伙伴又说:“别见外,还有汽水,手撕野兔,烤羊肉串,各种吃的,来都来了,聊会儿吧。”
本以为陈载会拒绝,没想到他同意了,一家三口很快淹没在热闹的人群之中。
带父子俩体验了公园角落的聚会,没有耽搁多长时间,担心陈载呆时间长了拘束,三人告辞离开,至于吃喝,舒苑一向大方,等以后回请就行。
往公园大门口走,舒苑问:“你们俩感觉咋样?”
小满脆生生地回答:“妈妈,确实是不一样的世界。”
最爱跟着妈妈一起长见识。
陈载点头:“很好,感受了别人的生活,感觉不错。”
舒苑笑眯眯地说:“要是你愿意,等你工作忙了累了,我会带你找好玩的地方。”
只有她会完全为自己着想,陈载说:“谢谢你。”
舒苑嗔怪:“又是一个不肯拿出实际行动的口头感谢。”
小满忙说:“也要带上我。”
舒苑笑道:“当然,小满永远排第一位,爸爸排后面,妈妈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小满。”
接着他们去了不远处的动物园,小满骑在门口的石狮子上,舒苑给他拍了照。小家伙最喜欢的是夜行动物馆,里面黑漆漆的,养了很多蝙蝠,刚好在黑暗中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
从夜行动物馆出来,一家三口坐在长椅上喝水休息,无巧不成书,沈忠诚一家就在不远处坐着,舒苑三人喝完水,很快转移了阵地。
舒红果的话里带着嘲讽,还有一股酸味儿:“还不把诗送给舒苑吗,你是近乡情怯还是觉得舒苑不会收?”
沈忠诚的挎包里总带着一本有亲笔签名的诗歌小册子,他想把这本送给舒苑。
他想告诉舒苑,他刊登在杂志上的小说里写了一个以她为原型的角色,是整本书中最美好的人物,本来计划把她写死,可是并没有,那个人物有幸福的生活,有对象孩子,也许就是陈载跟小满吧。
他还想告诉舒苑,他写的所有诗,都是送给她的。
沈忠诚眉心攒起:“别乱说,书不是送给舒苑的,我跟她没有任何联系,你也不要打扰舒苑。”
他要自我感动,他认为自己的爱是博大纯粹的,他觉得最好不去打扰舒苑的生活。
沈盼直接急了:“我叉,我爸最爱的人是我妈,爸,你啥时候跟我亲妈结婚。”
舒红果被这个得了抽动秽语症的小孩骂麻了,在沈忠诚面前也不算客气,说:“你问问你爸,他愿意跟你妈复婚?”
文学女青年比不上舒苑,沈盼亲妈也比不上舒苑。
对沈忠诚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沈忠诚身边所有爱慕他的女性都会败给舒苑。
沈盼的病症让他有点暴躁:“你赶紧跟我爸离婚,我跟我爸妈才是一家子。”
舒红果脾气也不好,脱口而出:“你去问问你爸看得上你妈嘛。”
沈忠诚的精神世界她可以不管,她就想生个孩子,以此拴住沈忠诚,让自己有个完整家庭,还能压制沈盼这个熊孩子,还有就是堵住沈忠诚跟前妻复婚的路。
她想有了孩子,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可是她努力尝试,沈忠诚好像没有身体方面的需求,兴致缺缺,甚至她认为他不行。
她很受打击,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魅力跟吸引力。
她就像守活寡,对这段婚姻失望透顶。
舒苑跟他对象一定鱼水和谐吧,看舒苑粉面桃腮,唇红齿白的,一定被滋养得很好。
她真的有点羡慕舒苑这一家子。
都好几年了,这俩因为孩子走到一起的人还不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