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载很佩服舒苑的执行能力, 没过几天,舒苑就把全套工具给买了回来,还有一兜三斤的白糖。
舒苑可不知道这些工具去哪里买, 她抽空请假外出去杜仲公园找了趟卖糖画的老大爷, 老大爷并不觉得多了个竞争对手,很大方地去告诉她去哪里买,啥样的工具更顺手。
她给小满展示买来的工具:碳炉子、碳、勺子、铜锅、大理石板、铲子、搅棒、竹签,她说:“都是跟杜仲公园画糖画的爷爷用的工具差不多, 应该好用。”
看着一应俱全的工具,小满既欣喜又感觉到了压力,摆弄着勺子问道:“妈妈, 这些花了不少钱吧。”
舒苑笑道:“别担心钱,这些都给你玩儿, 你练手,白糖尽管用, 用废了也没关系,我再去买, 反正花的是你爸的工资。”
陈载非常欣慰, 他对母子俩好歹有点用处, 要不是他的工资, 他怀疑母子俩根本就不需要他。
小满的担忧一扫而空,妈妈说让他玩儿,也不用心疼白糖。
“那我就要练习熬糖片啦。”小家伙很有自信地说。
当晚, 小满就开始兴致勃勃地练习熬糖,火大了会糊,火小了反沙,夫妻俩帮不上啥忙, 只能任由小满自己尝试。
“不用怕浪费白糖,反正你爸有钱。”舒苑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
陈载不着痕迹地挺直脊背,多亏他不算穷。
“妈妈,糖快糊了。”小满手忙脚乱地喊。
舒苑瞄了一眼,把铜锅从碳炉上端起来,说:“我盛碗里,还能当糖色用,明天我早起去买块肉,做红烧肉。”
陈载在旁边默默无语,为了一点糖色,还要搭上一块肉。
挺好的,明天有红烧肉吃。
小满这小孩手巧得很,试验多次之后,熬出的糖片金黄,晶莹剔透,用的时候放到锅里融化即可。
接下来,他又练习用勺子画画,小家伙并不是盲目自信,可能之前在本子上多次练习,画糖画对他来说难度不大。
这天傍晚下班回来,陈载带回一纸包白糖,说是托人买的。
舒苑问:“多少钱一斤?”
“一块二一斤。”陈载回答。
凭票供应糖是七毛八分钱一斤,舒苑心直口快:“我找电器厂食堂送菜员刘元买,一块一毛五,你多花了两毛五分钱,以后你不用买了。”
陈载:“……”
好像被嫌弃了,让他有点参与感好不好?
看他有点失落,舒苑说:“小满手巧,各种动物都能画,可以去摆摊了,你有空能不能帮他做个木箱。”
陈载立刻回答说好,“你们确定尺寸。”他说。
陈医生再次化身陈木匠,有之前做木箱的经验,这个木箱做起来很顺手。
小满个子矮,顾客也都是小孩,就把大理石板摆在箱子上作画,小孩们看着也方便。
箱子做好,这天下班回家他还带回一本介绍糖画的画册,黑白印刷,纸质很薄,但是上面都是糖画的各种图案。
小满惊喜地扬起嘴角:“爸爸你真棒,还能找到画册,我可以照着画。”
母子俩凑在一起看画册,舒苑不由得感慨陈载对小满真的很用心,当初结婚的决定看来是正确的,小满有正常的家庭,有完整的父爱母爱。
小家伙满意极了,要不是爸爸妈妈积极支持,他肯定画不成糖画。
——
周五舒苑请假,一大早就赶去饮食服务公司参加考级。
她发现,八十年代根本就没有她穿书前想象得那么“土”,老百姓都叫他们照相师傅,但这个级别考试就叫摄影师考级,可见摄影师这个专业又时髦的词在八十年代就有。
墙上还贴了历年优秀参评照片,舒苑匆匆扫了几眼,觉得自己给爷爷拍的照片绝对能够胜出,并没多看,做完登记交了照片,就先去考摄影理论。
来参加考级的人不多不少,估摸着有两百多个,花了半个小时答完题,舒苑交卷去了暗房,开始洗照片跟修整两项考试。
暗房里有各种洗胶卷设备跟六七台放大机,舒苑抽到的是放大照片跟把底片上的人脸变得圆润,每项考核都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修片就给二十分钟。
那是一张五人全家福,里面老态龙钟的老人面颊尖瘦,只需用铅笔在底片上加入灰色素,照片洗出来阴影变少,人脸就能显得圆润。
舒苑最先完成考试,回到照相馆已经接近中午,下午赵师傅来照相馆,告诉舒苑已经申请下来名额,马上就能办转正手续。
他最近盯着这事儿,他想舒苑一定能考级成功,赶在成绩出来之前给她转正,可不能等考级结果出来再说,这才显得照相馆重视她。
整个下午都忙得脚不沾地,紧赶慢赶完成工作,等下班马上去接小满,又回娘家蹭饭,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
晚上,陈载依旧是规矩古板地躺平,仿佛进入老僧入定模式,旁边有个女人跟他分享同一张床根本就影响不到他。
舒苑还是希望他有一些情感波动,别像莫得感情的木头人。
她翻了个身,侧身朝向陈载,轻声开口:“陈医生,我觉得我心脏有点问题。”
本来平躺的陈载突然坐直身体朝向左边,语速比平时快:“有啥症状?”
舒苑在黑暗中无语,她只想逗逗他,他至于很严肃地坐起来问诊?反正黑乎乎的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舒苑厚着脸皮说:“就是跟你躺一张床上,我心跳速度特别快。”
陈载在黑暗中轻抿薄唇:“……”
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继续问:“平时呢?”
舒苑脸皮厚到极致,说:“靠近你的时候心跳也会加快,平时还好吧,就靠近你的时候这样,可能是你长得太俊了。”
陈载的呼吸滞了一瞬,转身,重新在床铺边缘躺下,语气平淡:“有空去医院挂号,我给你看。”
他突然想起来,刚才是他条件反射,她心脏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前段时间才体检过。
那么她就是逗他玩!
拉着她去医院体检真是英明决定。
舒苑的声音清甜带笑:“现在看不行吗,陈医生,现在跳得正快呢,刚好可以了解症状,不能跳得不快的时候去看吧。”
陈载平躺着,精致的喉结微微滚了滚,声音淡到极致:“睡觉,舒苑。”
舒苑无声地笑:“陈医生,我的心脏跳得乱七八糟,你不关心我吗,要是我早死了咋办,触诊总行吧。”
她不会是性骚扰吧,舒苑觉得不是,毕竟没有人会对木头桩子性骚扰。
陈载感觉呼吸空白了几秒,手脚也突然变得僵硬,短暂沉默后,他的语气非常正经:“你起来,一起去医院,我给你看。”
舒苑:“……”
他坐直身体,下床,开灯,走到衣柜边上给她拿了套衣裤,又坐到床上,高大舒展的身躯笼罩着她,坚持说:“换衣服去医院。”
舒苑转身看他,他漆黑的瞳眸刚好撞入她的眼帘,非常有压迫感,她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提溜着她去医院!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觉!
压力之下,她连忙耍赖拉毛巾被蒙住脸:“不用了,陈医生,我突然正常了,很正常。”
“起来。”
“不。”
陈载低头看她,见她蒙得严严实实一动不动,才把她的衣服捡拾起来放回衣柜,重新躺下,关灯,淡声说:“那就好好睡觉。”
舒苑变得非常乖巧,悄悄拉开毛巾被说:“好,我睡。”
次日陈载倒是按时下班,拿着云姨送过来的母鸡跟中药包回来,看来爷爷不把母子俩的气血调理好不罢休。
陈载不怕麻烦,一半炖汤,一半煸炒做成酱香味的,他想舒苑应该更喜欢重口味。
舒苑他们美美地吃着鸡肉,老宅有一个人在抓狂,这个人就是杜康。
老爷子不鼓捣中药材,开始搞养殖,还是规模化养殖,就在四合院里养,一进大门就能闻到各种鸟类家禽的粪便味儿,她能不抓狂吗。
为了陈载媳妇孩子!不过一家人的居住环境,这像话嘛。
开始只是养点鸽子,后来灵机一动,开始养鸡鸭鹅,最可怕的是一生钟爱中药的老头居然在养殖中得到乐趣,开始零散养几只,后来打了正式的笼舍,养了四十多只,还说要大小搭配,随吃随有。
本来老爷子对家里的卫生要求极为严格,务必干净整洁,可是笼舍就在一进院,一进大门就是,院子哪里还有干净可言。
要是光闻臭味跟听着咕咕叫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老爷子俩人跟保姆俩人忙不过来,她总不能不帮忙吧,家禽饿了咕咕嘎嘎地叫,总不能一直听着,粪便味道大,总不能不及时清理。
她现在被迫成了养家禽的,她的手是用来画画的,不是和鸡食铲鸡粪的。
她好言好语地去跟陈甫谧商量:“爸,鸡鸭能不能不养,菜市场又不是买不到,现在又脏又臭,少养点也行。”
陈甫谧可不听劝,慢斯条理地说:“要是只给陈载一家子吃肯定可以少养点,家里这么多人呢,你们不是都得吃嘛。”
专门为陈载一家子养的!他们只是沾光,能吃到多少还不一定呢,老爷子可是一点都不掩饰对陈载的偏爱,偏心到家了。
劝说,一定要涉及到根本,杜康又说:“爸,太脏了,会污染到您的中药材,那就损失大了。”
陈甫谧不为所动:“碍不着。”
杜康无语,劝不动,一点都劝不动。
陈甫谧找到了新的乐趣,先是拿高粱玉米去喂鸽子,又把各种菜叶子跟麸糠掺在一起喂鸡鸭鹅,耳边是咕咕嘎嘎的声音,家禽们活蹦乱跳抢着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