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按照订货数量将辣条送到市里。
送完货,本来想给家里安一部电话,一问才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初装费就三千多,死贵不说,要安装还得排队。
这个时候的办事效率,真是一言难尽。
半个月能装上那都算跑得勤快。
家里没个电话又不行,一直用村委的不仅不方便,还容易让人说闲话。
排队就排队吧,谁让你是老大呢。
卖方市场,买方没人权啊。
这么一想,自己的辣条似乎也处于卖方市场,独家供货,还没有对手。
装电话说是半个月,真就等了半个月。
电话装好那天,夏秋莲兴奋地拿起话筒要打电话,然而,话筒握在手中半天,不知道该打给谁。
随后又气冲冲将话筒放下。
进来要货电话,她总是第一个冲过去接起,学着电视里打电话的样子:
“喂,你好,这里是刘延良,请问有什么事?”
她接起电话,又不会写字,刘延良还得坐在边上记录。
母亲的种种行为,给刘延良看的又好笑又心酸。
刘文山夫妇本以为,一千块纯利润都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谁知,8月30号的480斤订单只是开胃菜。
从9月1号开学以来,辣条销量每天都在爆炸式增长。
从最开始的一千,增长到两千,然后是两千五。
半个月后,销量趋于稳定,每天利润将近三千块钱,这还是又添了一台膨化机的基础上。
一台机器一小时产量五十斤。
每天最多也就1500斤产量,机器可以24小时不停歇,人做不到。
产量到达上限,没有别的招,只能增加机器,但是人又不够。
那么大市场放在那里,能看不能吃,辣条本身又没有多大技术含量,相信很快就会出现模仿者。
尽管占了先机,刘延良还是有些忧心。
看来,要尽快上生产线了,从游击队到正规军这是必然过程。
10月初。
当十万块钱放在夏秋莲面前时,带给她的震撼,真的不亚于当初刘延良考上中专。
要知道,当时中专录取率仅仅是4%左右,这什么概念,后世一个211大学录取率都在6%。
当时的中专绝对是小母牛坐飞机——牛逼上天了。
然而,一堆蓝汪汪的钞票,刘延良扔废纸一样,就这么“啪”的一声,随手放在所有人面前。
比当时听到考上中专的消息更来的震撼!
相当震撼!
1997年,麟州市一个农村家庭,一年的收入还不到两千块钱。
现在一个月赚十万块钱什么概念?
相当于,刘延良一天的收入,就能超过刘文山夫妇一年的辛苦。
夏秋莲颤巍巍将撒在炕上的钱,一张一张整理好,码在一起。
看看儿子,又看看丈夫,“这是...这是一个月赚的钱?”
相比于夏秋莲的激动,刘文山倒是平静多了。
每天看着儿子回来算账,心里也有了预期,但是,这毕竟是十万块钱现金,远比存折来的直观。
1997年,在麟州农村地区,万元户还比较稀少。
刘家一下子跨过万元户,直接来到十万元户,这何止是祖坟冒青烟,简直都喷火了。
夏秋莲将钱码好,然后开始数钱,数完一遍,再数一遍。
一沓一沓数好像还不过瘾,又全部打散铺在炕上数。
直到炕都变成了蓝色,才停下来,怔怔盯着钱发呆。
刘曼舞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寻思这能买多少根雪糕,自己过年的新衣服好像也有着落了,再也不用穿二哥的旧衣服。
十二岁的女孩子,她早就懂了怎么打扮自己。
半晌后,刘文山点了支烟,烟雾缭绕中说了一句:“明天跟我去上坟。”
上坟?
当初刘延良考上中专,刘文山也是这么说的,一模一样的话,明天跟我去上坟。
在他看来,上坟既是敬告祖宗,老刘家后继有人,也是想绵延财运。
刘延良从父亲手里接过烟盒,给自己拿了一支,刘文山顺手将打火机递过来,又说道:“上完坟以后,去看看你爷爷。”
刘延良吐了个烟圈,道:“好。”
看着刘延良熟练吸烟的样子,刘文山忽然反应过来,就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吸烟。
前世十几年的老烟民,吸烟动作早已驾轻就熟,哪想到此时的自己,在父亲眼中还是个才毕业的学生。
要换成刚毕业,刘延良相信自己一顿胖揍是跑不了的。
怎么解释?
没法解释。
摸着后脑勺讪笑道:“刚学会。”
这时,刘文山淡淡说了一句:“少抽烟,对身体不好”,然后再没说什么。
想来也知道父亲绝对不会相信自己的鬼话,刚学会抽烟,烟圈就能吐的那么熟练?
刘文山没在吸烟的问题上多纠结,看夏秋莲还在数钱,就问刘延良,这些钱你打算怎么处理。
十万块钱看着是一笔巨款,确实也是一笔巨款。
但是,距刘延良规划出来的目标还相差甚远,想要上生产线,首先还得有厂房。
盖厂房要用钱,买设备也要用钱,既然打算成立正规军,研发又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要不然保质期一关就难过。
十万块钱杯水车薪。
听到刘延良已经有了完整的规划,刘文山点点头放心了,以儿子表现出来的能力,看来以后不用自己在操心。
一时间,竟是有些失落。
听到这些钱还不能完全属于自己,夏秋莲同样很失落,恋恋不舍将钱推在刘延良面前。
那样子,像是一刀一刀从她身上割肉一样。
母亲那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跟小妹受委屈时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刘延良拿起两沓钱放在夏秋莲面前,笑着道:“妈,这些钱留着家用,给你和我爸还有小舞买些衣服。”
夏秋莲拿起钱犹豫了一会儿,又给了刘延良,“衣服家里还有,你的事要紧。”
小妹一听,心想,新衣服没了,雪糕也没了,坐在边上撅着嘴巴,那双大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委屈的样子,可给刘延良心疼坏了。
忙又把钱放在夏秋莲手里,说道:“妈,我要办的事两万块钱可不够,再说,赚钱可不就为了过好日子吗?”
给小妹擦了擦眼泪,摸着小丫头的秀发,说道:“妈,放心花吧,有我呢。”
“妈,放心吧。”
同样的话,出自不同人的口。
说这句话的是唐宋。
跟着刘延良忙前忙后整整一个月,说一声起早贪黑不为过。
作为唐家独子,唐宋在唐家显然要比刘延良在刘家更有特权。
更何况还是唐爸老来得子。
所以,唐宋要干什么,唐爸几乎无条件支持。
哪怕在外人眼里,唐宋给刘延良又是贴人又是贴机器的,唐爸也没有苛责过他。
早些时候,村里很多家庭的孩子早早辍学,也不是学习不好,就为了家里能多一个劳动力,少一个吃闲饭的。
便生生剥夺了孩子上学的权利。
唐爸不一样,他不想儿子和他一样,以后也以种地为生。
别人家不供孩子读书,他供。
唐宋不爱学习,上课调皮捣蛋,好,叫家长。
唐爸去了学校就开揍,那是真揍,拇指粗的棍子,打折了一根又一根。
就为了恨铁不成钢。
无奈,有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老师咋讲不会咋讲不会,后来连老师都放弃了。
那时,唐爸只要动手揍人,唐宋就往刘延良家跑。
慢慢的,原本活泼调皮的孩子,失去了笑容,变得沉默。
唐爸怕了,再也不敢揍。
后来,唐宋初中毕业了,没考上高中,唐爸也没在强求。
也只有跟着刘延良,唐宋才变得像个年轻人,才有了笑容。
原本以为,这一个月,唐宋就是去出苦力,白干活的。
结果,唐宋回来以后,掏出五千块钱放在了父亲面前。
面对父母的询问,唐宋满脸兴奋,“良哥说,三千是机器的租金,两千是我的工资。”
“良哥还说了,让我以后继续跟他干,不用多久,就会迎娶白富美,出任CEO,走向人生巅峰。”
唐妈:“白富美是谁,你啥时候谈的对象?那姑娘好看不,多大了,父母是干什么的,哪儿人啊?”
唐宋:“……”
唐爸也疑惑:“什么欧?”
唐宋:“听良哥的意思,好像是当官的。”
唐爸暗骂一声,吹牛逼。
尽管唾弃刘延良吹牛逼。
可唐宋拿回来的钱是实打实的,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一张一张搓出来验真假。
老刘家小子倒是真大方,一个破机器就给了三千租金,有这些钱都能买三台新的。
还给这傻小子开这么多工资,两千块钱啊,老子种地加上做糖酥棍,辛苦半年也挣不了这么多。
刘延良每天做什么,唐宋回来都会汇报。
当得知刘家每天收入两三千,两口子都惊呆了。
回过味来一想,唐宋每天跟着刘延良做辣条,那辣条配方岂不是清清楚楚?
当即就动了把儿子叫回来自己做的念头。
无奈,儿子认死理。
死活不愿意出卖好兄弟。
现在看来,刘延良还真是个人物,儿子跟着这样的人不亏。
唐爸和唐妈面面相觑,长叹一声庆幸道:“还好没做杀鸡取蛋的事。”
唐宋纠正父亲的用词,“爸,那叫杀鸡取卵。”
“都一样都一样,最后都是蛋。”
唐妈同样庆幸儿子跟对了人,语重心长道:“看来刘延良是有大本事的人,以后跟着人家好好干。”
唐宋点头:“妈,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