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被封的穴位其实半个时辰就解开了,只是她一路想着逃跑,又被冷颜给重新封上了。
此刻她坐在一片泥土之上,对冷颜递过来的干粮和饮水嗤之以鼻,可是冷颜不是萧靖辰,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就算把王妃饿晕了抗回平阳城,我也不可能放王妃回去的。”这是冷颜的原话。
长安气得心烦意燥,完全不想搭理萧靖辰身边这个冷面怪。
她不得不承认冷颜有时候比萧靖辰还要冷血没有温度,不知道秋灵以后跟了他,会遭多少罪?
长安心里暗叹一声,又听冷颜絮絮叨叨道:“王妃要相信殿下,殿下这样做也是为了王妃好。殿下已经想出方法制敌了,他只是没有时间顾及王妃,才不得不送王妃提前离开,王妃这样不吃不喝饿出毛病来,殿下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长安还从来不知道冷颜可以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可她无心搭理他,便将头偏向一边,死死的盯在自己脚下,似乎这样可以减少心中的气愤一样。
冷颜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长安却惊讶的发现她脚下的泥土似乎不同寻常,她忍住心里的激动,大声叫道:“冷颜,快,快把我脚下的泥土挖开!”
冷颜不知她是何意,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家王妃。好好的挖什么泥土,挖了好活埋自己么?这王妃总是喜欢用自己的小聪明来做这种无谓的事情,真是叫他心累。
“快点,你挖了我便吃东西。”
听到此言,冷颜毫不犹豫,反正王妃打不过自己!冷颜利用自己身上的刀具迅速挖开了长安脚下的土地,随着泥土里滚落出来的块状物体,长安惊喜道:“拿起来,让我闻闻。”
冷颜依言照做,反正只要王妃肯吃东西,不管她耍什么手段,自己都有破解办法。自己又不像殿下那样要照顾王妃的情绪,总之将王妃安全的护送进平阳城,他便算完成任务。
长安嗅了嗅冷颜手中的石块,眼中的神色突然闪闪发亮,“冷颜,快解开我,我有办法助殿下一臂之力。”
冷颜将手中的石块一丢,拍拍双手便对她不理不睬,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看得长安甚是火大。
“我打不过你,也跑不过你,你还担心什么,我真的有办法帮到殿下,不管成不成功,你至少让我试一试吧!”
见冷颜还不肯相信,长安大声说道:“你知道你刚才拿的什么吗?是硫磺,世人只知道它可以入药,但我在老先生的医书上看到过,只要稍加利用,它会发挥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知道炮竹吗,它里面就有硫磺。真的,我不骗你!”
冷颜一脸茫然的看着她,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长安急道:“我可以利用它制造出能够炸毁北周粮仓的火药,只要毁了他们的粮仓,我看他们还能嚣张多久,你说这算不算帮了殿下的大忙!”
见她说的甚是诚恳,冷颜还是半信半疑的犹豫不决,长安大叫:“冷颜,作为一名热血男子,你还如此婆婆妈妈误我大事,小心我回到平阳就将秋灵许配出府……”
长安话音刚落,身上的穴道就被解开了,她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秋灵这般好用,早该用了啊!
不过长安接下来做的事情,在冷颜眼中再是古怪不过,他甚是怀疑自家王妃担心过度,脑袋坏掉了!
冷颜陪着长安挖了差不多小半个山头,专找她口中说的什么硫磺,又依她所托替她寻来一些破罐子破瓶子之类的容器,还陪她去采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草药和草根,又为她搭架生火……
冷颜完全不知道长安在干什么,这小孩一般的把戏能炸人家粮仓,这王妃莫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等到子午时分,长安从瓦片上收集的黑色粉末已经快有半荷包那么多了。
为了让冷颜心服口服,她将一些粉末撒到地上,又命冷颜点火,善意提示道:“离远一些,小心伤到你。”
冷颜全当她在吓唬自己,无所谓惧的上前点了火,那串出半树高的火花吓得冷颜猛然后退,那火花来势汹汹,不是长安命他提前把周围清理赶紧,恐怕现在半片森林都不保。
冷颜看着长安眼中收不住的兴奋之光,开始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躲在隐藏的丛林之间,便能清楚的看见北周的营帐,他们如今士气高涨,今晚果然又倾巢出动了,营帐里只留下了少数看守的士兵。
“你帮我开路打掩护,我要先找到粮仓的所在位置,然后将这些火药撒在里面,在点火引燃?我们要分头行动!”
冷颜现在对长安是绝对的信任,他起身道:“我先去,王妃小心。”
冷颜两把飞刀便悄无声息的解决了高台上的哨兵,长安进去的时候几乎可以用大摇大摆来形容了。
北周营帐虽多,还好粮仓是挨着一块的,她清点了一翻,八个粮仓,不多也不少,有冷颜为她保驾护航,她火烧粮仓再是顺利不过。
还在打瞌睡的士兵被一声巨响吓的一个颤抖惊醒,他还没反应过来,连着几声巨响加着漫天火焰震得他目瞪口呆……
“来人,救火,救火……”
可那滔天的火势印得半边天空都变成了红色,除非天降大雨,否则全是徒劳——
刘墉之吃了败仗回营时,便见自己的八大粮仓化为了一摊灰烬,连带着粮仓周围的几座帐篷也是无一幸免。
刘墉之今日本来是带着必胜的把握前往,开战前突然得到消息,说大澧想趁南齐空城之时,拥护南宫赫为新主,还说此刻护送南宫赫的军队已经往通往南齐的小路而去了。
得到此消息,南宫赢当场就急了,不顾刘墉之的反对,南宫赢硬带着仅有的齐兵就追杀了过去!
当刘墉之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攻城时,又见南宫赫带着齐兵返回,其兵当场就反戈为向,与大澧联手反将了他一军。
刘墉之先是痛失齐兵,又吃了败仗,本来呕得要死,现在看到粮仓被烧,别说打仗了,他能不能带着这些将士活着回到北周都是个大问题。刘墉之一时气火攻心,急得面红脑涨,一口鲜血从胸腔中迸出,又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大澧的将士听说北周的粮仓被烧毁,也是发出了一阵好响亮的欢呼声,简直比昨晚打了胜仗还要亢奋,军营里的阴霾一扫而光,现在皆由欢庆所代替。
听了侍卫的喜报,顾长炜拍着桌案而起,欣喜道:“辰王殿下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妙计是何时策划的,那火烧北周粮仓的英雄现在何处,如此有勇有谋,小爷今日定要会会!”
萧靖辰也是疑惑满满,沉声道:“本王并没有谋划此事。”
十万大军压迫,他们连防守的兵力都不够,哪里还有人手外派。
见萧靖辰不像说谎,顾长炜诧异道:“这倒是怪了,难道是天降神兵!”
顾纤裴狠狠瞪他一眼,“鬼神之说,怎可信!”
侍卫又道:“据说是一男一女,男子善用飞刀,有飞檐走壁的神力,至于女子,他们也没看清楚……”
“他们可曾有受伤?”看着辰王殿下突然着了急,侍卫忙道:“没有,听说他们放了火,又飞檐走壁的离开了,很是神呼!倒是北周将领气得当场口吐鲜血,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救治过来……”
萧靖辰的心口突然跳得连他自己都惊慌起来,他们口中的男子,不是冷颜又是谁?
顾纤裴看萧靖辰脸色不对,关切的问道:“殿下似乎知道是何人所为?”
萧靖辰想起长安分别的眼神,心里疼得翻来覆去,早知道她会这般冒险行事,他真的不该放她独自回平阳。
见辰王殿下不答话,顾长炜惊讶道:“这男子的身手,我听了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是长安。”
顾家父子同时震惊的看向萧靖辰,又见萧靖辰神色笃定,眼中既哀伤又心疼,既无奈又欣慰……
顾长炜突然笑道:“这般嚣张的作风,倒像是顾小四能干出来的!”
顾纤裴突然两眼泛起了泪花,哽咽道:“如果是我安儿,那在这场战争中,她确实与老夫在并肩作战,我顾家有这样的女儿,是老天的眷顾!是我顾纤裴的骄傲!”
萧靖辰起身至顾纤裴面前,拱手道:“本王谢国公割爱之恩,本王能娶顾家长安为妻,也是我萧靖辰的三生有幸!”
辰王殿下的真诚言辞,也让顾纤裴坚定了心中信念,拥戴辰王殿下,也是将军府义不容辞的使命!
冷颜到现在想起昨夜北周营帐里的滔天大火,心中还是激动的久久平静不下来,这比上战场杀敌还要带劲和解气!
“冷颜,你说北周的那把火,殿下如果知道是我们做的,现在会不会特别后悔让我们两个离开呢?”
长安现在是完全没有了离开时的沮丧,她从冷颜口中得知了萧靖辰的大计,北周又经过她这么一闹,这场战争已经见分晓了。
幻想到刘墉之灰头土脸回到北周的画面,长安就乐得不行,她现在是悠哉的坐在马身之上,捧着一包小食吃得不亦说乎。
冷颜也是心情大好,萧靖辰让他送长安回平阳时,其实他也是不甘愿的,没能亲眼看见萧靖辰大败北周,他多少是有点遗憾的。
直到昨日与长安一起烧了北周的粮仓,冷颜这才觉得自己走得还不算冤枉,这刁蛮王妃在自己眼中也是越来越顺眼了,冷颜对长安的问话也是有问必答,绝不带拖延的。
他甚至对长安先前为了来边城,和秋灵合谋用迷药迷晕自己也不作计较了。
只是长安刚才那个问题,从昨夜问到今日,这王妃问了不下十遍了,殿下是怎么想的,自己怎么知道?冷颜只知道他们放火烧粮仓的事情被殿下知道了,自己肯定又少不了一翻责罚。
这次回平阳,长安也不着急赶路,一路游山玩水,他们走了接近十日才到平阳。看着平阳城熟悉的街道和人来人往的热闹,长安从心里感叹到和平的美好!
刚进王府便被秋灵抱着哭了一翻,刑嬷嬷说她瘦了,也憔悴了,为她熬了好些补汤,似乎能一口把她喂成大胖子似的。
躺在玫瑰花瓣的浴盆里,舒服的热水让长安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她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边城的那些日子,想起了留在那里的欢笑,眼泪,硝烟和战火……
她想起在那里,她不是大澧的辰王妃,也不是将军府的小郡主,她每日穿着简单的粗布素衣,素面朝天的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萧靖辰夸她像一位真正的农村小媳妇,日子简单的就像平洲城那般自由自在——
边城的日子比平洲城甚至还要让她印象深刻,还要刻骨铭心,可明明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长安却觉得已经过了好久好久,就像那些事情不是真的存在过,它们只是自己的一个梦境,不太真实——
看着丫头们围在自己身边说笑,说平阳城最近发生的事情,说她们对自己的思念,说院子里哪棵小树长高了,哪盆花枝今年开花了……
她们絮絮叨叨的话语都让长安倍感亲切,她是真的讨厌那些硝烟和战火,像这样多好啊,和煦的风,碧空如洗的天,温暖可爱的人……
长安无意中又想起了南宫漓,心里对她的恨意已经渐渐平息了,只是她们曾经的美好,是再也回不来了吧!
她看着满院欣欣向荣的植物,算算时间,南宫赫已经是南齐的新帝了吧,他和南宫漓也再也不用过以前那些惶惶不安的日子了吧!
想到这些,长安笑着在心里说道,再过些日子,等到春暖花开,萧靖辰和父兄,他们也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