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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柳·昔年秋与春

几人齐齐回头,只见阿银伸手去拽那青衫周杞的衣襟,他绑起来的双手还不安分,往嘴里送着一个小瓷瓶,见阿银扑来,竟往口中一塞,立即捂紧嘴巴,须臾间将那瓷瓶吞了下去。

阿银拉开他时,已是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了,我顿觉不妙。

那瓷瓶中,难道才是……

“哈哈哈哈……”周杞又爆发出一阵长笑,“小鬼,我怎么可能让你拿到解药?我的解药向来只给自己吃,这一副可配了三年多呢,不知道那老头儿要配多久呀。”

他故意漏给我们这堆药瓶,原只是打掩护,根本没有真正的解药。我和先生停下找寻,望着他那张扭曲的笑颜,心凉了半截。

见此情景,方才讲了那么长篇一通话的“郑兄”已无力出声,又猛咳起来。

“疯子!”被摆这一道,烛姐姐是真恼了,脸上是不常见的怒色,快步过去朝他头面狠砸一下,再提刀架上他脖颈——比上次多使了几分气力,刀锋皮肉相擦,便渗出殷红的血丝来。

她厉声问:“还有没有解药?”

阿银扑上去时早就前前后后搜了个遍,叫他如何再藏?

周杞啐了口血沫,双手按在刀背上,扬起下巴盯着她,缓缓勾出个阴森森的笑:“我最喜欢别人叫我疯子。”他慢声细语,如毒蛇吐芯,“解药么,你毁我骨哨、砍我‘胭脂’,我恨不得销你筋骨、食你血肉,怎会给你?若那么想要,不如直接一刀杀了我,剖开我的肚肠,捞出那个瓷瓶来,不就能救他了?不仅能救他,兴许还能做个救国救民的大英雄呢。”

“不然待到下次相见,”周杞眉峰一扬,“被剖开肚肠的可就是你了。”

这人常年与毒物为伍,又以身饲蛇,整个人陷在一种病态的苍白里。发起狠时周遭散布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戾,好似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卷入同他一般的狂癫中。

烛姐姐面目阴沉,后退半步高高扬起手中长刀,起势处弥漫着森然怒意,旋即刀锋斜斩而下,带着撞南山而誓不回的决然。

那瞬间,我是真的相信,她敢斩断他的脖颈,她要剖开他的肚肠,来为这军国大业取一瓶解药。

周杞眼角唇边,竟挂满了嫣然笑意。

反正,那人罪大恶极,对吧?

烛姐姐她,也不是没杀过恶人,对吧?

先生惊呼了声“南烛小友”,与话音同起的是她手中那刀蓦地在半空里打了半个旋,与话音同落的是一声闷响,那刀柄敲在周杞颈后,其人当即瘫晕在地。

“什么玩意儿,还剖我肚肠?你除了吹吹哨子、给蛇起名不错还会干啥?”烛姐姐嘟嘟囔囔轻踢他几下,“阿银,过来!看好他,这次多绑几圈!绑结实点!醒了就敲,别叫他再吐一个字出来!烦!”

如此死生一念,迫在眉睫的时刻,倒被她搅出几分松快来。

她唠叨完就回到了我们身旁,没等蹲下就看了看“郑兄”乌紫发亮的下臂,问道:“白先生您估计一下,他这情形毒蔓延到脏腑还要多久?”

先生老实答:“恐怕最多一炷香,不到半个时辰便可沿心脉蔓延至全身。”

烛姐姐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随即又问:“那若砍断他这下臂,有几分生机?”

那大汉和先生都抬头看向她,先生叹口气答:“一半一半吧。即使要砍,那也必须是整条左臂,这上臂虽瞧上去体肤尚好,难保没有余毒,倘若砍去下臂之后毒仍蔓延,而血流难止,才真正是毫无生机可言。”

“你愿意赌一把吗?五五开,不算赔本儿。”她盯着那“郑兄”问。

“郑兄”脸上已是毫无血色,轻轻地问:“此地凶险,赵姑娘不愿即刻出岭送信吗?”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烛姐姐一掂长刀,答的倒是坦然:“你的事自然你清楚,就算我去,能带上你也是最好。况且救个人,也不过一炷香的事儿,党羽既不在这儿,不会叫我们几个因此丧了性命。”

他点头艰难道:“既然如此,在下觉得姑娘和先生值得一托。”

她话不多说,请我们让至一旁,备好纱布药膏之类的物什。当即提刀起身,让“郑兄”挪了个便利位置,对着他肩头比划几下,突然开口问:“郑大兄弟,你家中有妻儿吗?”

这话听得我满头雾水,“郑兄”显然也没明白她何出此问,呆愣着答有。

“男儿女儿呀?”她话音儿里透着轻快的笑意,活像话家常。

“儿女双全。”大汉也勉力扯了扯嘴角。

“想着他们,就没那么疼了,忍着点儿啊。”烛姐姐扬刀又起。

大汉闭了双目,先生忙叫我也闭,我摇头道:“既是医者,早晚要见的,我能受得住。”

手起刀落,那长刀没半分迟钝,乌毒满布的左臂与大汉霎时间分了家,从他身上卸下后滚了几滚,被烛姐姐一脚踢到了角落。新伤处鲜血汩汩,我和先生急忙迎上去。

任那大汉再能扛,也疼得龇牙咧嘴,额头青筋暴起。

烛姐姐还趁机感叹了句:“真是好刀!还得感谢那刀客不听话,不往上面抹毒,砍你两下也都没事儿。不然我们仨刀剑斩了那么多蛇,谁能担保上面没沾一滴蛇唾沫?”

“郑兄”自然没心思搭腔,我手忙脚乱跟着先生止血上药,这话钻进耳朵里挠痒一般,挠得我直想笑。

不过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止血药不够,眼瞧着那鲜血洇透了一层又一层布条,先生忽地大喊:“红鸢!”

我愣了片刻,开始拼命翻找近日沿途采下的药草,终于在随身一个小布袋子中寻到了几株红鸢,摘叶揉碎后递给先生。

他又嚼了两嚼,立即涂到伤处,再裹几层纱布,那血便不再透出来,终于给止住了。

烛姐姐见状还蹲**来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两眼那小药草,“啧”了两声问道:“红鸢?倒是半点儿也不红。这草挺灵啊,之前怎么没见您用过?”

先生边净手边答:“这草虽灵,但含少许毒性,今日也是不得已才用。尤其妇女,能避则避。”

烛姐姐似懂非懂一点头,好像没明白这个“尤其妇女”怎么回事,也不再追问,看那“郑兄”缓过劲儿来,当即商讨起下一步对策。

大汉这一行三人本意是穿岭取野道捷径,既隐蔽又省时,不料被带着血珠子的周杞一伙追上。手底下人有本事的倒没几个,可蛇的确难缠,一番恶战中,另两位都丧了性命。

听他话中意思,尚有两路兄弟奔赴别地,引开了几支旁的追捕,不日或将追至此处。

我们几人皆知须即刻离岭,可从哪边离岭,离岭后又去往何处,却仍没个定论。

原路返回自不必提,若图快,周围山村也是能躲上一躲的,而若从杜鹃岭一路向北,就是往淮水去了。

“郑兄”面色凛然道:“郑元自知诸位恩德难以为报,可兹事体大,鄙人如今凭一人之力恐无法出岭渡淮,恳请姑娘相携,助我将信送出。”

烛姐姐像是恍然间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封信,从怀中摸出来扔回给他,皱眉道:“郑兄都这个样子了,还要片刻不歇往淮水赶?”

“赵姑娘,我们一行几十人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兵分四路东行求援,一路被拦截狙杀,死伤无数,跨过刀山血海而来。都到了京师附近,余下两路还不忘以身作饵,为我争取哪怕多一分机会,我怎敢把自身性命看得比这封信还重要?”

“郑兄”以手摩挲信封,字字铿锵:“他们都同在下一样,不过是些小小属兵,全靠‘位卑岂敢忘忧国’的这口心气得活,万望诸位成全。”

语罢屈膝俯身,竟以头抢地,向先生那方行拜叩大礼。

烛姐姐“哎”了两声,和先生一起扶住他,挑眉道:“你还是惜点儿命吧,我们救你不容易呢。可别拿这些大的来压我,就是天塌地陷,也得先把眼前事儿解决喽。”

问他岭中可有马匹,他点头道有,之前见形势不利,才弃马逃入林间。那马极温驯听话,到附近吹几声口哨就能召出来,若走运,说不准周杞那帮人的马也能寻到一两匹。

烛姐姐听到此处便开始反问:“如你所说寻了马匹向北出岭,我难道不顾及先生他们吗?若同去自是危险重重——我们老老小小这境况,莫说今夜,整一日能到淮水边儿也就不错了,这其间难保不会被追上。倘使不带他们,难道要在岭中就此作别?那更是屁话了。”

“还有可别忘了,这个玩蛇的喘着气儿呢。所以叫我说,寻到马匹后,郑兄无论如何也得随我们原路下山,另寻他路。”

“郑兄”有心再辩上两句,可瞧瞧自己现在这携伤带残的模样,烛姐姐又说的在理,他张嘴一时哑然。

久未出声的白先生攥拳一砸掌心拿了个主意:“小友所言非虚,可郑小兄弟忠义难得,老朽或许能帮上一二。”

郑元忙道“先生请讲”,烛姐姐也大眼一睁静候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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