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某些20岁刚出头的女孩,还没有成熟的价值观体系里,爱情比天大。
单娟娟排在首位的便是感情,她看着柔弱,正因为这份懵懂,让她有为爱情一往无前的痴勇。
她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妈妈生活,相对强势精明的妈妈,单娟娟就像没长大的小猫一样安静腼腆。
春天的时节她到了一家施工单位的工程管理部做助理,大学毕业在即她能找到一份在大公司的工作,已是相当开心。
她本来是在汉城总公司入职,后来被派遣到安城承接的项目上历练,领导发话,“做的好就尽快安排你回来,做的不好你就老老实实的在那儿呆着。”
换别的年轻女孩,肯定受不了这份落差和寂寞,可是单娟娟不,她是个特别安分守己的女孩。
在她的脑袋里,她也渴望改变和突破,但每次都会以妈妈的阻拦取胜结束,单娟娟习惯了被人安排和推动着往前走。
这个春天多雨,单娟娟到安城项目来报道时,一脚雨水一脚稀泥的跨进了项目办公室,新买的小白鞋沾上了黄泥巴让她轻轻皱眉,手提着一袋子办公文具半边肩膀上也快湿透了。
真是一个糟糕的开始!
公司把她安插在甲方工地上临时设置的办公室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工程部的大老爷们和小嫂子们,她是最稚嫩也是最好看的一个姑娘。
她习惯皱眉,一幅愁思写在脸上,平时话又少似乎和整个工地都不融洽,但不妨碍众人对她的打量,水灵灵的柔柔弱弱的,让人都想伸手掐一把她的脸,应该可以滴出水来吧!
林坷在甲方建筑工程部是高级建筑工程师,经常会替工程总工召开工作会议,单娟娟安静的布置会议室,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做会议记录。
林坷也注意到了这个水一样的小姑娘,尤其是那双朦胧的梦幻的眼睛,软软的看着你,像是一潭湖水,深不见底,只有几缕愁丝似春风拂柳一样飘来飘去,把人的魂魄都能吸进去。
双方为顺利沟通工作,时不时会喝酒聚餐唱KTV,单娟娟也会被叫上一起,她一贯的跑来跑去帮忙点菜、倒水,一幅任劳任怨被人使唤的样子。
有几次,年长的几个老男人们喜欢开荤段子,暧昧的问,“娟娟啊,谈恋爱了没有?要不要大哥帮你介绍个男朋友?”
单娟娟每次都脸红耳赤的,尴尬的笑着不答话,时间长了她也厌烦这样的应酬,经常熬到凌晨才罢休,又担心自己是新人还没过试用期,不敢提前离席。
有次她又是最后一个清醒着的人,好心的帮几个大老爷们叫好了出租车,有一个可以叫爸爸的男人借酒劲,搭着她肩膀半倚靠着,她试着推了几把,结果对方反而越来越靠近。就在她要崩溃想要大哭逃离的时候,林坷伸手扶过了那个老前辈,也不知他真醉还是假醉,直接赖在了林坷身上,还吐了几口残渣泡沫在他外套上。
林坷送走那个人,转身再看单娟娟,她可怜巴巴的想哭又不好意思哭,一双眼睛噙满了泪水,甚至还有些哆哆嗦嗦的。
林坷嘴比心更直,“你呀,应付不来你就不要跟着啊,找个理由不参加不就完了嘛?”
单娟娟一听这样的训斥里含着关心和体谅,蹲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呜呜呜”的便开始哭了。
林坷最怕看见女人流眼泪,那比骂他还难受,徐芸脾气也臭,可是只要徐芸一开始哭,林坷再倔强也会投降。他想起在汉城独自带娃的徐芸,也会有这样不如意的时候,不禁心里一酸,准备伸手拉一把单娟娟又忍住了。
单娟娟哭了一会,抬头看林坷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抽着烟,她起身时林坷回头看了一眼,“走吧走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我给你叫个车。”
“林经理,谢谢你了。您先回去吧,公司给我安排的宿舍不远,我走过去几分钟就到了。”为节省费用,单娟娟的公司行政给她在附近的城中村租了一个单间,条件不怎么好她也没去谈,林坷听了直摇头,心想“这丫头也太单纯了,难怪被人欺负。”
“走吧,我送你回去,正好醒醒酒。”林坷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单娟娟踩着林坷的影子前行,一路默默跟着。
她闻着林坷身上的烟味、酒味,还带着一股食物残渣味,才想起刚刚那茬事,“林经理,你外套被吐脏了,我给你洗了还给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洗。”林坷扭头看了眼肩膀上的那几口唾沫星子,也觉得恶心,直接脱了下来拎在手上。
“给我吧,我住的地方有洗衣机,保证尽快给你。”单娟娟不知哪儿来的劲儿,趁林坷没注意伸手就把衣服抢了过来。
林坷也不扭捏了,平时他和其他同事合租了一个房子,经常也要排队洗衣服,他伸手挠了挠头,一阵风吹来,他缩着脖子转身就走了。单娟娟抱着还有体温的那件外套,看着林坷大步往前锁着脖子的样子,抿嘴笑了。
两人一来一回就这样熟悉了,再遇上有人在酒桌上开单娟娟暧昧的玩笑,或者给她劝酒占便宜,林坷看到就会帮她说几句,“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们这群大老爷们是要把人整哭?”
“哎哟,林工心疼娟娟了!那我们不说了,哈哈哈。”还有胆大脸皮厚的继续开玩笑,林坷脸一沉众人才见好就收。
有时单娟娟看林坷前一天晚上喝多了,一大早便给他带了早餐悄悄的放办公室,刚开始林坷还想是谁这么好心,后来知道是单娟娟,让她别再这样了,但姑娘不肯,只要见林坷衣服脏了,就会趁他不在办公室座位,悄悄的把那件脏衣服拿走,再给他发条微信。
成年男女的暧昧,来的悄无声息又撩人心脾。时间一长,林坷竟然很享受这种温柔,偶尔也会带她单独出去吃个饭,在安城近郊的自然风光处散散步聊聊天。
林坷不是没想过徐芸,但他一个人在安城待了两三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一群男人打交道,面对单娟娟这样的春风细雨般的温柔,他心痒难耐。
春末夏初,正是出游的好时节,项目组织外出短途踏青,找了一家离安城市区不远的农家乐,可以钓鱼、放风筝、吃农家菜。单娟娟又被使唤来使唤去的,不是给这个人找钓鱼工具,就是被叫着去洗水果,其他人都坐着悠闲享受,她是最忙的那个。
林坷看在眼里摇摇头,就想着她怎么就是不会拒绝呢?
吃完午饭,单娟娟终于找了个角落躲着休息了一会,林坷找到她了,笑着说道,“你今天要不要试着拒绝他们一个要求?都是来休假的,有些事自己做乐趣更大。”
单娟娟红着一张脸,林坷说到了她的痛处,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性格中的软肋呢?她抬头看了眼林坷,又一脸隐忍的低下了头。
林坷见状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走开了,当天两人再也没有任何交流,好似都在赌气一般。
临近傍晚要启程回城区,风雨说来就来了,几个开车过来的人带着同事们赶紧走,林坷也坐上了车,后来发现单娟娟在忙着收拾东西落在了最后面,没有位置让她坐了。
好心的同事让她别着急,耐心在这等着,稍后进了城区就叫车来接她。谁知到了城区,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没人记起她。
等了又等,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雨势仍然又急又猛,单娟娟试着在网上叫车,人家都不来。
农家院子里,老板好心给她安排了一个包间独自等着,又黑又陌生,单娟娟最怕这个。想到白天林坷跟她说的话,她懊恼连着气愤,回想从小到大要看大人脸色生活,再到这家公司工作那些人对她或明或暗的占便宜,她卑微的似小蚂蚁被人无视。
“为什么我的需求就不能满足?为什么我非得做这些事让别人开心?这世上没有人真正爱我。”单娟娟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趴在窗台上合着雨水滴落的声音,哭的稀里哗啦。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了,她回头一看,是林坷。他身上衬衫也湿透了,手上的雨伞不停滴着水,眼里满是心疼站在门栏处。
单娟娟此时不顾一切冲进了林坷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林坷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两人穿的又单薄,隔着单衣都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和气味多么强烈,单娟娟柔软的身体,还有淡淡的天然体香让林坷心跳猛地加速,他的手扶上了她肩膀,轻轻拍了又拍。
她的哭声让他尤其心乱,可是又是哪儿又在痒。是有多久他没有这样的体会了?跟徐芸老夫老妻相爱结婚快十年了,他们因为钱、孩子,婚姻生活的琐碎把激情早已磨灭。
林坷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好了,别哭了,我带你回去吧。”
单娟娟不动反而把他抱的更紧,林坷想要推开她,她抬起头巴巴的望着他,像只无辜的小绵羊。
昏暗的灯光下,她哭过的眼睛反而更清亮,嘴巴嫣红的似一颗圣女果,林坷看了她几秒钟,终于忍不住,两人的神智渐渐模糊,身体燃烧起来,林坷把她抵在门背后似要揉碎。
“轰”天公此时炸了一声雷,闪电照亮了整个屋子,也把两人惊醒了。
林坷终于把她放开了,单娟娟红肿的嘴唇反而绽放出甜蜜的弧度,她主动抓起了林坷的手,抓的牢牢的,林坷也不挣脱了,两人牵着手上了车。
在车上,两人手就没有再松开过。当天晚上林坷没有回宿舍,留在了单娟娟的单间闺房,在这间干净、整洁满是少女气息的房间里,两人一天两夜都没有出门。
对于林坷是有妇之夫,林坷选择性的淡忘了,他和徐芸异地夫妻两三年了,短暂的麻痹能让他更沉迷这温柔乡。
单娟娟没有片刻的犹豫,把他视为光和空气一般重要。林坷享受这样的崇拜和依赖,这是在徐芸那里从未有过的体验和感受。
两人背地里交往的如胶似漆,林坷对徐芸的态度也变得更冷淡疏离,他总有各种理由晚归或者干脆不回汉城。就算回了,他在徐芸面前的态度也变得摇摆不定,有时他也想对徐芸好,但呈现出的反而是对徐芸更挑剔和不满,争吵越激烈徐芸越泼辣,他的良心越好受一点。
谁都没想到工程会出现失误,林坷要背黑锅,单娟娟知道他要回汉城了,两人再也不能厮守在安城,他们终于意识到林坷已婚的身份是最大的障碍。
在林坷回汉城出车祸的那天早上,单娟娟第一次和林坷又哭又闹大吵了一架,她抱着林坷不让他走,林坷哄了她很久。
徐芸和他吵时,他满心不耐烦,可是看着单娟娟哭,他会心疼。林坷知道,他的心再也回不到徐芸那里了,想要和徐芸离婚又担心虫虫,但看着单娟娟这样,他更焦灼。
没想到,他一个东北大老爷们,也有为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苦恼时心里也是甜蜜的。
人,其实是害怕孤独的动物,有人安放在心里,也被人无条件的信赖、依靠,是一种慰藉,能排除深处的寂寞。
林坷开车时恍惚失神,他思前想后,考虑后期在汉城房地产建筑圈里因“失误”他恐怕再难以立足了,想趁早和徐芸摊牌,正好可以带着单娟娟离开,去一个新城市重新开始。
没想到出车祸了,徐芸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病床前、家里忙前忙后,还有虫虫,他可爱的儿子,怎么舍得伤害他呢?生病期间一家人朝夕相处,终于唤起了他一些旧日温情。
林坷趟医院里时,单娟娟几次三番要去看望他,被他拒绝了,他犹豫了。
他虽然心里惦记单娟娟,离开安城那个温柔乡,可徐芸和虫虫给他的温暖也是实实在在的。林坷犹豫了,对单娟娟也没之前那么热烈回应。
敏感的女孩心知肚明,她也尤其不安,她已经离不开他了,她一定要想办法留住林坷。
从小到大,她一直温顺看人脸色,可是这一次,是她最爱的林坷要被人抢走了,她终于决定勇敢的去争去抢。林坷不是经常鼓励她要更勇敢么?
单娟娟利用她职务的便利,把过往所有往来的资料文件重新整理了多遍,终于发现错误并不是林坷犯的。
她把文件匿名寄给了明远集团的几个负责人,包括HR和总部工程部,让林坷保住了这份工作,甚至升职了。
他们得知这个消息时,再也不愿压抑相思之苦,单娟娟悄悄来到了汉城,林坷带她入住了五星级酒店,想到从未送她一件像样的礼物,随即又给她买了一条金手链。
近两个月没见单娟娟,林坷以为自己能冷静忘却单娟娟,可一见到她,他知道要是没人拉住他,他回不了头了。
林坷想明白了,对徐芸,他现在是像战友一样。对单娟娟,他已经说不出缘由的爱怜,更能感受到自己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的魅力。
公司安排他再去安城项目工作,一切就好似天定。林坷在临出发前,内疚的对徐芸说出,“很可能我再也回不来汉城”的话,是他知道他的心已经沦陷在了单娟娟的温柔乡里。
以“爱情”之名,单娟娟丝毫不觉得自己应有道德负罪感,她渴望完整,林坷就能给她这样的幻想。
徐芸和林坷的婚姻,早已千疮百孔,人们常说,养育孩子是对婚姻最大的考验。这话说对了一半,养育孩子是对女人成为母亲最大的考验,以及奖赏。
徐芸把家庭的和美放在首位,为此放弃了工作,渐渐淡化和这个社会的连接,对林坷的情感索求从未停止,也从未被满足过。
在她的观念里,何尝不是期望他人能让她的生命更完整?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看着单娟娟在她面前讲述这些时,徐芸悲愤交加,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