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啥破饭菜呀!就给我们吃这个?赶上劳改犯了......”
张灵瑾看着一桌子寡淡的食物,屏气凝神,心里气愤。
这是他第一次在部队和战友一起吃饭。
一条长桌子,一大锅白菜炖豆腐,一大锅清水土豆煮肥肉,一大锅半生不熟的炒茄子。
他以前在现代社会虽然没当过劳改犯,但看网友写的亲身经历,好像跟这些差不多。
猴哥杂食性比较强,白菜炖豆腐也吃的挺开心,最主要是柴火院的后面有个小桃园,猴哥在下午训练休息的空隙已经去吃了个肚圆。
再看看其他新兵,长的膘肥体壮小白脸的一个个也是苦瓜脸,又瘦又黑营养不良的吃着就很香。
张灵瑾边上坐着一个叫岳云的小兵,蓄胡,浑身有点埋汰,也是刚入伍没几天,他很安静,一下午张灵瑾就没怎么见他说话,此时正狼吞虎咽。
他看看张灵瑾,说了一下午以来的第一句话:“你现在不吃,一会儿训练的时候,有你好受的。”
张灵瑾挠挠鼻子,没搭茬。视线,不,应该是鼻子不自觉地被不远处吸引,就在五六米不到的地方,是另一条桌子。
那桌子上有红烧肉,虽然有点肥,还有炸鸡腿,虽然有点油,还有一些张灵瑾稀里糊涂看不出来的东西。
“别看了,越看越饿。等你成了陪戎副尉,你也能跟他们一张桌子,虽然没有品,但在咱们这底层里,就是这个。”
岳云比划个大拇指,他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能说上几句话。
无形之中的一条线,把官和兵分开,就连他们的桌子都高一节。
“想吃啊?”
对面的一个小官无意目光略过这边,和张灵瑾四目相对,盘腿坐在长条凳上,哈哈大笑,说着拿起一碗酒。
“想吃。”
张灵瑾老老实实,不卑不亢地答。
“唱首歌吧!”
那人继续道,他的话,让那整条桌子原本正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插科打诨的汉子们把目光都移到了这里,他们哂笑着,眼里是好奇和期待,都等着看热闹。
不知道为啥,那一刻,张灵瑾看着一桌子的狼藉,脑子里只有一个旋律。
“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二尺八的牌子我脖子上挂呀,大街小巷任我游~”
这几句词一唱出来,自带悲情色彩,而且让人回想到以前在现代的日子。
确实,张灵瑾在寺庙十六年没见过肉就也不馋,现在还俗,有了对比,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肉还是比菜香。
“打住打住,吃饭呢,唱的什么特么破玩意。”
那人眉头一皱,其他人也是表情变化,生出厌色。
“就你唱的那破玩意儿,路上随便找个猫,踩一脚,都比那好听。
你不是想吃吗?想吃红烧肉是吧?”
那人长张泡肿的白脸,两条细软的八字胡,贼眉鼠眼长的就不像好人。
说完夹起一块色泽红润,还呲着油的肉,在张灵瑾面前比划了一下,随手扔到地上。
“捡起来吃吧!”
说完,他又踩两脚,再一抬鞋底,上面的肥肉混着尘土都沾在上面了,还粘一只活着正在扭动的蚂蚁,走着走着突然天降大肉,它大概以为天降奇迹了吧。
“你这人,咋糟蹋粮食?!百姓辛辛苦苦给兵部上交的血汗钱,辛辛苦苦养的猪,就让你这么糟蹋了?你不吃就不吃,我唱的不好听你就说闭嘴,糟蹋粮食你不有病!”
张灵瑾瞪着冒绿光的眼睛,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猛地站了起来。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尴尬,坐在另一条桌子上的人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生出厌色”变成“隐忍着要爆发”。
张灵瑾站起来之后才回复理智,发现自己有点失态,再一打量周围,那些官员看他的眼神就像豺狼虎豹面对猎物,不把他分尸都不行。
完了,后悔了,好尴尬。
张灵瑾想坐下,抱拳道:“对不起,小可方才没控制好情绪,唐突了。”
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新兵是吧?今天刚入伍?”
“是。”
就这一个“是”字,惹祸上身。
每次征兵有一个必走的流程就是杀鸡立威,因为每拨都会有不服管的硬骨头,必须打一顿把毛理顺。
那副尉虽然长一副奸臣像,但下手又黑又损,武力值并不低。
听完张灵瑾的话,那人又吃一块肉,边嚼边提着裤子站起身往这边走。
完,都怪自己多嘴,刚进兵营就又惹事儿了。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张灵瑾迂回两句,让他消消气。
那人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往这边走,张灵瑾看他来势汹汹,没有躲也没有迎,默默抓着衣料攥起拳头,不管结果如何,已经做好打一架的准备。
悟空原本埋头吃饭,只两只耳朵一直抖搂听着,听到张灵瑾说这两句话,副尉还不给面子,决定给他个下马威。
悟空灵活地三步化做两步,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窜到对面,提了冒着热气的一大锅鸡腿,蹦跳着回来。
然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锅放在地上就开始吃。
“兄弟们分分!”
悟空眼睛聚焦在油亮的鸡腿上,既没看新兵,也没看老兵。
新兵感到后背发凉,都不敢再吃,放下筷子,气氛降到冰点,他们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都没太幸灾乐祸。
不幸灾乐祸已经是底线,悟空让他们一起分,是没人敢。
白脸八字胡冷笑一声,又来一个送死的。
其他副尉认为他一个人对付就够了,就都没动弹,用指甲扣着牙缝看着好戏。
毕竟嚣张地抢走鸡腿那人又白又瘦,是个新兵蛋子,说是书生都不违和,咋能打过白脸八字胡呢?
白脸八字胡走的悟空面前,一脚踹翻大锅,这一脚蛮有劲,竟然把那一锅鸡腿踢到了天上。
悟空瞥一眼,以他们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跳起,顺着旋转的大锅,转几圈下来,卸掉其大部分的冲劲,大锅安安稳稳地接住所有鸡腿落回地上,就连一滴油都没有撒到外面。
然后他继续吃,还故意吧唧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吃你妈呀吃!”
白脸八字胡暴怒,一个箭步上前,揪住悟空的领子,把灵活轻盈的悟空拎到双脚离地,悟空还是没看他,反倒吱吱笑起来。
“笑!笑!笑你......”
八字胡上面说,下面拳拳往猴哥的肚子上招呼。
悟空哈哈大笑:“太慢了!太慢了!”
这时再看,八字胡面色已经变紫,胀的像猪肝。
他出第一拳的时候,手便被悟空抓住,悟空轻轻一捏,便抓碎了他的手骨。
此刻,要是猴哥松手,他的手必然会软趴趴地坠着。
悟空表情渐渐狰狞,稍稍用力,只见白脸的脸色从紫又变回虚弱的白,倏然大汗淋漓。
如果那个时候能拍片,大概所有外科医生都会大跌眼镜——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粉碎性骨折?然后表情凝重地把片子还回去,严肃又怜悯道:“不好意思,您的情况.....在医学界还没有攻克,准备准备截肢吧,大兄弟。”
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划破天空,像是一根巨大的鱼刺凭空刺入嗓子眼里,大家不得不赶紧捂上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