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屋子还好,就是长时间不住人,又在河边湿气忒重了。”赵卫琳说着从门口拎进来一口锅,“嗯,还算干净,咱们架个火烧点水吧,不然你会生病。”
不等他说话,赵卫琳已经利落地将囤积的柴火拿来,很快便加好吊锅,随着火苗窜起来,暖意在窄小的茅房里游荡。
喝了热水终于驱走了满身的凉意,赵卫琳喟叹一声,“活过来了。”
她转眸望向徐天运,“你把衣裳脱下来。”
“啊?”
徐天运耳朵慢慢变成了粉红色,他眼巴巴地瞧着赵卫琳,“我不冷,没事……”
“说什么呢。我堵瞧见你的后衫全湿了,赶紧脱下来我给你烤一烤。现在情况特殊,你要是病了没法子给你请大夫。”赵卫琳喝了口热水,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你脱完钻被窝里,我不看你。”
本着不给旁人添任何麻烦的心理,徐天运还是在被子里褪下衣裳递给她。
赵卫琳拿过衣裳坐在火光前面靠衣裳,一边动作一边慢悠悠地唠叨:“别嫌我们太过小心,都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我爹说盐帮的信息渠道非常密集,他必须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
“我怎么会嫌你们,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以前听人说雁翎卫如何凶残没有人性,现在看来都是人言可畏,好人在哪里都是好人。”
徐天运语气愤愤,竟有几分打抱不平的意思。
赵卫琳噗嗤笑了,“你呀还是太小了,雁翎卫确实挺凶残的,以后碰到了要绕道走。像我爹这样的人太少,是你运气好。”
“我才不小呢……”徐天运小声道。
“不许犟嘴。”赵卫琳轻道。
徐天运伸了下舌头,“姐姐你说盐帮真的这么厉害吗,其实我父母可聪明了,跟那些坏蛋也打过很多次交道,每次都没事啊。”
说起父母他漂亮的眸子中染上几丝凄楚,赵卫琳轻轻叹了口气,“嗯,盐帮很厉害,比你想象的要厉害许多。据朝廷不完全统计,盐帮人数多达上百万,这还不算那些只是给盐帮运货的人。你想想这么庞大的组织,一旦要报复某个人,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你父母之前可能没有跟盐帮撕破脸,所以能全身而退。”
“原来他们这么厉害,那朝廷为什么不除掉它?”
“时机未到。”
赵卫琳伸手将帮他掖了掖被子,“百万人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要等时机。时机一到,他们必将灰飞烟灭。”
不知道为什么徐天运信她的每一句话,他点点头,“嗯,我一定能等到那一天。”
“一定的。”
因为她知道未来要发生的事,盐帮必将土崩瓦解地渣都不剩。
“外面好像雨停了,我出去看一眼。”
赵卫琳起身的时候不忘拿起双刀,她走到门口伸出手试了试,“还在下,不过是毛毛雨。”
她突然耳朵一动,随即慢慢地收回手。
赵卫琳走回来,眼睛里有徐天运看不懂的眼神,只听她道:“时候晚了,该睡觉了。”
作为雁翎卫最高长官、皇帝最信任的近臣的周明江的府邸自然是不会怎么显眼了,甚至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它的所在。
百姓们在坊间调侃说,这是坏事做多了怕人报复。
这种说话有些道理,却也不全对。世人都知晓许多雁翎卫在白渡河附近居住,那里是朝廷安置雁翎卫家属的地方,也没见仇人扎堆去报复。
雁卫府恐怖的手段早就将绝大多数的人震慑,熄了复仇的火焰。
而周明江近年来得陛下指示对漕帮屡屡动手,他怕累及家人和自身,不得已将自己的行踪捂的严严实实,只有亲信才知道。
这亲信便是薛长谷了。
马车里薛长谷斜眼看着殷双杭,“我说老乡,兄弟我可是豁出去了,你可得记得今天对我的大恩。也是你运气好,周指挥使有事提前回来了,不然什么都耽搁了。我跟你说,那福满楼的主人可是混不吝的主儿,还非得周指挥使能压住他,旁人他皆不放在眼里,找了也没用。”
“大人大恩,没齿难忘,必将报答。”顿了顿殷双杭又道:“你若以后身陷险境,我必舍命相助。”
“呸呸呸,你别诅咒我行不行!”
薛长谷说完犹觉得不得劲儿,又道:“你会不会说话,怪不得一直都是总旗!”
殷双杭淡淡道:“大人教训的是,那属下不救便是了。”
薛长谷晕厥。
不知道马车行了多久,拐了多少个弯,终于停下了。
两人下了马车,车夫很快将车驾走了,很快消失在巷口。
殷双杭看了眼马车,又看了看眼前毫不起眼的民居,心下了然,同时也对周明江产生了几分敬佩。
为官者拼命往上爬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仕途坦荡,富贵以极。
而像周明江明明已经做到这个高位,却不能将家人堂堂正正地过日子,而他只能住在这里不起眼儿的地方,甚至连他住的地方都不如。
如此思索着已经随薛长谷进了门,让人意外的是院内并没有他想象的暗卫重重保护,他没有感到着附近的任何武者的气息。
“周大人,薛长谷求见。”
泛着黄光的窗子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还有谁?”
“属下的老乡,就是那个殷双刀。”薛长谷道。
殷双杭拱手道:“周大人,属下殷双杭。”
屋内安静了半晌,然后才有声音道:“进来吧。”
与世人想象的不甚相同,周明江穿常服的时候就是个微胖和蔼的老书生,长相属于丢在人堆里找不来的那种,和外界传闻的凶神恶煞、三只眼睛四条腿仿若怪物的描述反差巨大。
周明华手里拿着一本书,殷双杭匆匆扫了一眼,那是当世有名书法大家卓恒书写的字帖,看他说上并无笔墨,不知道是装样子还是在研究。
“殷总旗。”周明江抬眼定定瞧了他一眼,“听薛指挥使说了你的事,这件事办的很好,等陛下回来自然有你个说法。”
“此事属下不敢邀功,碰巧罢了。”
周明江眯着眼睛看向薛长谷,“所以,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