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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棋子其中

这日的京城一片祥和,乾王府里却来了一位异客。

“王爷。来了位琴师,说要见您。”乾王爷肖青泽正推了门起身从小妾的屋子里出来,听到这禀报倒有些惊奇:“一个琴师有什么可见的,安顿下便是了。”

这些年,他在府中畜养了不少名妓琴师,也有些是自己来投奔的,肖青泽屡见不鲜。

那小的却似是有些为难:“可那人说一定要见您一面,说是您的故知。”“故知?”肖青泽笑着理了理衣服,“待本王去会会。”

穿过花堂到了正厅,那人却已经在堂上了,仔细看时穿着一身暗铜色绣了牡丹的锦衣,背了一把仿制的很粗糙的焦尾琴,头上却带了一顶上了年代的竹帽。肖青泽还未开口,那人却已经转了过来:“好久不见,肖大人。”

肖青泽却想了半天,才从那些尘封的记忆里找出了这个人:“是你啊,军师。快进来。”

被称作军师的那人进了大厅倒也不拘束自己找了位置坐下,肖青泽笑着坐在他的右边,给他满上了茶:“柳军师你怎么混的如此地步?以前那些兄弟不少都封了一官半职。”

“江湖人何必去那地方劳心费神。”这军师是个奇人,以前在军中都是教他们兵法,也不愿做个大将,在军中呆了些时间拿了军饷回了家。无儿无女,家中老母也不久逝世,就再也看不见他了。他有时候却有些疯疯癫癫,一会说自己要做了道士去,一会又要出家,军营里人人都当他有时是疯子。

肖青泽那些不愿意想起来的岁月,却也在这个人到来后慢慢要想起来了。

“最后一次见你,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数十载光阴而已。”柳军师卸了身上的琴,摘了帽子,却比肖青泽沧桑不少。

“这些年,柳军师可是去了不少地方吧?”肖青泽品了品茶,看着柳军师说。“是啊,江南江北我都去过了,在海上差点被鱼吞了去。想来也是我那老娘保佑,回来看看老娘的坟,今日过这府门前,往里一望,我就知道这是你府上了。”

“哦?何以见得?”肖青泽倒是来了兴趣。“府门前用白玉做影壁,独独有你,没有别人了。”“这倒也是。”肖青泽笑了笑,当年这影壁成了的时候,引了全京城的人来看,用这样多的白玉只搭了一堵墙,也甚是奢侈荒唐了。

柳军师喝了茶水,显然身子也暖了些:“再问了旁人这是谁府上,那人说了封号。我就更肯定是你了。”“为什么这么说?本王这封号有何异象?”肖青泽又叫侍女拿了些吃食上来,军师也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因为这天下敢向他要这般封号的,只有你。”柳军师是当年看着这两人从生死兄弟最后反目成仇的,也是因为这个更看淡了这兄弟情,断了故交立志一人逍遥天地间。

肖青泽倒是爽朗的笑了起来:“军师还是军师,果然料事如神。本王还记得当时要这封号时陛下变幻莫测的气度,真真可乐些阵子。”

柳军师却往周围溜了一眼,看了看侍女又看了看随从,低声道:“难道你不怕这话传了进去。”肖青泽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示意他无需担心:“里面的人知不知道无所谓,况且这些人不少都是我从贩子手里买来的。”

两人相谈甚欢,吃了半响茶,又挪到屋子里吃酒。

正吃着,却有一气度不凡容貌贵气的夫人上来了:“来了贵客,王爷为何不告诉妾身?”柳军师立马猜到这妇人便是被冷落的乾王妃了,起了身:“见过王妃。”

那王妃声音倒甚是温柔:“先生不必多礼,既是王爷的贵客,倒也是妾身的贵客了。”早有随从上前扶了柳军师起来。

“你来做什么?”肖青泽对这个唐远枫赐给自己的王妃并不感兴趣,只不过是娶她图个门面罢了。话虽这么说,他却与这王妃有了实处,只是仍旧兴风作浪,不受拘束罢了。

那王妃也是好脾气,见肖青泽不待见她,便起身要走:“既然如此,那王爷就请尽兴,妾身就先退下了。”说罢,倒也持着贵妇的身姿走了。

柳军师正想拦一拦,“一起吃些酒”的话要说出口,却被这两人的对话拦了回去。肖青泽看着柳军师的表情却也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了:“你是想劝我好好待这女人吧。”

“正是,不是我说你,弟媳这身姿也尽可配得上你。也不像传闻中的河东悍妇。”柳军师喝了一口酒,脸上也红润起来了。

肖青泽看着乾王妃远去的背影,回过头来还是端起来了酒杯:“他送给我的女人,居心何在,柳兄不会不清楚。”

两人喝了大半天酒,说了些过去军营里的旧事,肖青泽很是兴奋,能和自己说当年事情的人已经不多了,因此多说了些时间。柳军师傍晚准备离开去游荡,也被拦了下来,索性决定多些时日再走。

这天夜里,肖青泽是枕在柳军师的鼾声里入梦的。

梦中仍旧是两人一起读书的场景,接着又在一起射箭,最后又回到了自己在狱中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一个死去。惊醒过来,月亮却亮的耀眼,冷气从窗户里侵了进来,柳军师还在呓语着。肖青泽转了身,却再也睡不着了。

两人在中午才醒了过来,宿醉了一夜的肖青泽有些头痛,叫侍女上来伺候了洗沐,又端了醒酒汤来,两人才清醒了一些。

“这王爷的生活就是好啊,你看连洗沐都有人伺候。”“怎么?羡慕了?”肖青泽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了靴子,两人准备去望西楼约见那帮还能见的到的故交。“现在还来的及,不如我们今日去朝中也给你要些富贵出来?”

“可别打趣我。”柳军师连连摆手,当年自己想逃离这一切,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自己并不适应这官场的生活。

“本王就知道,柳兄还是柳兄。”肖青泽也穿好了衣服,两人乘着马车去望西楼。

宴场被设在了顶楼,整座京城的景色都从这能看到。

侍者先是看到柳军师进了门,正心里犯了难,怕是又是吃白食的。后面紧跟着就是乾王爷,侍者马上迎了上去。

“王爷,许久不见您了。还请您直接到楼上去。”侍者笑得一脸灿烂,谁不知道这是京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

柳军师让了乾王爷走在前面,走了好一会才到了顶楼。这望西楼的装饰也别有一番趣味,低处的几层是按着普通客栈装饰的,无非是些帘子、挂毯;到了五楼却是如隐士闲居一般透着清雅的气息,五层和六层只招待名门雅士;七层和八层装着的却是侠客之流才能进来的地方,最近出了些乱子,官家常来这里查人却也没揪出什么错;这侠客之上的两层却是为一些闻名天下的名妓备着的,旁的人根本不许进去,官兵也是,不知怎么的朝廷也默许了。

总之这楼三十层,层层都透露着不寻常。肖青泽他们来的顶层更是需既有了特殊身份,又有了这望西楼主人的首肯才能进的地方,放眼整个唐国被应允的人也不过十数人。至于被邀请的宾客却是能由客人自己决定的。

柳军师和肖青泽走了好久才到了顶楼。

“果然是好地方。”柳军师看着满目的装饰物,晶莹剔透,又别致精巧,难得有这样好的东西放到了一处。

肖青泽拉了椅子出来:“柳兄请坐。”柳军师却并不坐下:“我可没来过这样好的地方,难道我看看也不成?”正说着,客人却也都到了,每个人都被这间房子里奢华的装饰所倾倒,便是皇宫里,也未必见得有这样奢华。房子八壁具是窗户,珠玉嵌着金丝做的窗框,向外望去整座京城一览无余。

顷刻后,才有人搭了话。“王爷,柳兄。好久不见二位。”说话的是当日同在军营里的小卒叫刘璋的,如今却也是朝里的一官半职了。

“刘大人,好久不见。”乾王爷起了身,摇着那把墨金扇子,活脱脱纨绔子弟。“王爷可是见外了,在下还是您的小弟。”刘璋倒也不拘束坐了席间,其他人也入了座。

柳军师倒是随意,搭上了话:“小瓦子,别跟我说你们朝里的那一套,都是一起的生死兄弟,王爷自然还是你的肖兄。”刘璋陪着笑脸连连称是。

乾王爷见人都齐了就叫侍女端了宴菜和美酒上来。

一行人说了以前的事,又想起那些在留在战场上的兄弟有些伤感,但这伤感很快被酒所冲淡。酒醉间这些平日里受到打压的武将发了一番牢骚,又胡言乱语的唱了一番。

乾王爷也醉了大半,柳军师却不依不饶地给各位劝酒,有几个已经醉倒了。刘璋的脸颊通红,却还是清醒的,坐近了乾王爷说起了一个人。

“不知肖兄还需要琴师否。”乾王爷收集艺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这一说,乾王爷倒是来了兴趣:“但说无妨。”

“前些日子,贱内与家姐出游,回来时却带了一胡人。说是异域的琴师,手段可是了得,在外时与了我家姐许多救助。我又不懂这些,白白瞎了好人,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肖兄你能识得真金了。”

说完乾王爷哈哈一笑:“本王正需要的是这样的人,你可算是与了为兄一件好东西。本王要敬你一杯。”两人饮酒下肚,听到他又说道:“不必有什么礼数,让他今夜就来。”

宴会直到天黑才罢了,乾王爷扶着喝的烂醉的柳军师送走了诸位后回到了王府,王妃早早就歇息了。

正巧那琴师骑着一匹马也到了王府,肖青泽便见了他。

那琴师高鼻深目,双瞳泛着金属的颜色,背着一把棕布包着的黑木古琴泛着优良的光泽。“王爷。”那琴师行了礼。

肖青泽把柳军师丢到一边,坐了下来:“起来吧,不必多礼。敢问先生姓名?”

“在下鼋鱼国罗斯。”这叫罗斯的琴师倒不拘礼。

“先生可奏一段?”肖青泽却突然来了兴致,往常他都是尽数收了这些人养在府里便是。

罗斯拿了琴出来,坐在地上不慌不忙的演绎了一段唐国的古乐阳春。只见手段十分熟练,琴弦拨动的恰到好处,沉静其中竟能体会出阳春的意境。

肖青泽拍了拍手:“快带先生下去休息,就住东厢房。”

丑时寂静的王府东边却飞出来了一只鸽子,鸽子脚上的暗金花纹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它直奔着一个地方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