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莽莽的时间长河中,流传着许多的传说。
这些传说里有着感人肺腑和发人深省,有着壮阔豪情与神秘无常,还有的则充满了玄幻色彩,自然也不乏亘古不变的千篇一律。传说之所以为传说,是因为传说里有太多人们不可考证的成分。
在安阳国的西南方,有一条名为寂雪的神秘山脉。之所以神秘,原因之一,便是在那茫茫的山脉之中,就流传着许多无法考证的传说。
传说中,那里有数里嫣红如血的梅林,有世间难觅的灵狐,有可降猛虎的白花,以及可通神灵的神秘族群……
恒源一十九年,冬,寂雪山。
夜空斜挂着一轮浅月,寒风载着云层涌动,若隐若现。
山林间的黑鸦抢食着尸体,时不时发出几声哀叫。空气中弥漫着呕人的气味,许多尸体已被啃食得白骨尽显。
某个瞬间,正在进食的黑鸦们突然慌乱的四面逃散,山林四处充斥着黑鸦的怪叫,没一会儿,便掩没在了夜色中。
浅月淡淡的洒下些许光亮,尸体旁此时立着一个男子,男子眉目清俊,身形高挑,寒风卷起数片枯叶,吹乱他几缕发丝,红绸衣摆随风而扬。他淡漠的扫视一眼,四周很安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低低的兽鸣。
某时,夜空飘过一片浓云,遮蔽了所有光亮,稍瞬,浅月再次显现。只见那十数具尸体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溶解,最终化为一摊摊血水沁入雪地,空气中沁着几丝似有若无的清香,而那名红衣男子也已没了踪迹······
······
天光大露,白雪覆盖的山道上被印上了一条浅浅的脚印。脚印的源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身青色衣衫,腰上挂着一个用青色绣线绣着些不明生物的水袋,手里握着一张羊皮卷,肩上披着一件碧色披风,远远望去,行仿若山间抖干净雪花的一片绿植。
穿得仿若绿植的雨小楼此时很是烦躁,她已经在山上绕了两天了,雪花不急不缓的落下,她虽然不怕冷,但地面的积雪越来越厚,导致她不得不走走停停,很是耽搁进度。
寂雪山常年飘雪,每年大概只有三四个月的日照时间,尽管气候恶劣,却生长着许多奇珍异草,随便一样拿出去都价值连城,每年都不乏进山的猎者,但除了极少数之外,基本上是有进无回。因为寂雪山除了有奇花奇草,还盛产毒虫猛兽。所以极少有单独行动的,大部分猎者都会选择组团进山,以降低风险。
即便如此,在这尽是风雪的大山里,不仅处处是危机,能直接食用的东西还极少,任何人想要存活都是不易的。
然,雨小楼似乎并不在这“不易”之列。
前方崖缝里迸出一株佝偻着头的赤色小花,冰晶包裹着两片花瓣,淡紫色的根茎上挂着几片绿得发黑的叶子,这是一株血蝴,寂雪山独有的花种,因状似蝴蝶而得名。
坊间传闻,这可是能活死人的尚品灵药,雨小楼曾经出于好奇吃过两株,只觉口感苦涩得紧,充饥都不能够,对她来说就没什么用处了。雨小楼只是一脸木然的越过了它,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找下山的路。
走了没多久,雨小楼来到了一处断崖,她看着周边熟悉的景色,以及距离断崖不到两三里的那个镇子,一种名为不甘的情绪开始在心里肆虐。没一会,有一种说出来很脏的马出现了无数匹,在她脑海里奔腾,终于忍不住爆发:“靠!我就不信我还走不出这寂雪山了!!”
稍微平静了些,雨小楼觉得有些饿了,她取下腰间的水袋在手里晃了晃,抽下木塞,空气中渐渐融入了一股酒香,水袋里装的,是酒!
凑到嘴边嘬了一口,雨小楼被凉的发出一声“嘶~”,有披风挡着,加上自生体温,酒没有结冰,但还是好凉,不过倒是没那么饿了,颠了颠酒袋,不禁有些泄气,酒袋里的酒,最多再坚持一天,就要告罄了。
“还是只能怪自己太自信了,以为拿着阵法图和延秋那诓来的地形图,最多两天就能到山下的风雪镇了。”雨小楼开始反省,她备了三个酒袋,原本想着两个路上喝,一个到了镇上安顿以后,可以慢慢品,事实证明还是太冲动了,竟想着凭自己这半吊子的阵法知识,就能看得懂四大奇阵之一的十里春风阵法图。天知道,十里春风是何等奇阵,也是自己撞了大运才将将只被困了两天。
两天时间酒就去了一袋半,再想着寂雪山里的这两日转悠,雨小楼开始自我怀疑,难道是自己太笨?这地形图是越看越不明白了······
现下摆在雨小楼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死撑到底,说不定在酒喝完之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就下了山。二是选择妥协,捏了见灵符,让人来带自己回去,能保命,但却十分丢脸。
虽然现在处境不妙,可还有些时间,她还需要再想想:这丢掉的脸面,有没有严重到需要用命才能捡起来!
还未下决定,便觉得有些渴了,酒是不能再喝了,还是想想这附近有没有水源吧。
她仔细回想,想着想着面上渐渐浮起菜色,在她这两日游的记忆里,离这最近的一处水源,走过去也差不多得要个把时辰。
“······”深吸一口气,雨小楼开始细细念叨,“自己选的,不生气,不生气······”
一番折腾,待雨小楼喝到水,解了渴,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冬日里的白昼总是特别短,她看了眼天色,已经开始擦黑,又摇了摇酒袋,已经开始见底,丢不丢脸这事儿,已经开始······还是要紧的。但最少也再坚持一晚,不然就凭延秋那一到晚上就两眼一抹黑的眼神,怕是见灵符灵气散光了也不见的找得到自己,何必让自己早一晚丢脸呢······抱着这样的心态,雨小楼来到一处小山坳。
小山坳高处长满了岚柯藤,长长的藤蔓垂下来,挡住了些许寒风,是寂雪山难得的干爽之地。雨小楼这两天便是宿在这儿的,抖了抖身上的雪,她掀开藤蔓走了进去。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许多,但也是一眼便能看尽了,越过岚柯藤藤蔓,有几丝微弱的光透进来。靠着山体有个干草堆,走近了能看到角落里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她的酒袋,里面自然是没有酒的。
天色很快暗下来,山坳里现在除了光秃秃的石壁,什么都没有,原本仅有的几簇杂草也在几天前被自己拔了个干净,充当了垫子,此时正被雨小楼压在身下,她靠倒在草堆上,没有生火的打算,因为她感觉不到冷,也没什么想要看清的事物,光源的出现只会让她显得更孤寂。
黑暗中,雨小楼心里突然涌出些许情绪,不禁开始自嘲,“雨小楼啊雨小楼,你说你还能做成什么呢,回又回不去,活又活不好·····”
除了呼啸的寒风,再无任何回应,又胡乱想了些,雨小楼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不知睡了多久,雨小楼隐约间似乎听到了细碎的谈话声,听错了吧,两天了都没遇到一个人,难道是猎者······睡梦中的雨小楼猛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那我跟着他们不就可以出去了!
想到此处,雨小楼来了精神,凝神细听,还真是有人在说话,声音越来越近,近到伴随着声音靠近的还有细微的光源,光源穿过岚柯藤的间隙,照进山坳里显得更加微弱了。
雨小楼很是兴奋,站起身几步便要冲出去,可还没来得及掀开藤蔓就听到一个阴恻恻的男声传来,说着:“小子,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身中剧毒,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现在束手就擒,我留你个全尸。”
全尸?杀人?
雨小楼惊得往后退了退,这么血腥的吗?她长这么大连个正经死人都还没见过呢!
“放心,我没有杀了人还分尸的习惯。”此时另一个声音传来,颇具磁性的男声,让人听着很舒服。
“找死,上!”又是阴恻恻男声,他话音刚落,雨小楼就听到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她往后猛退了几步,靠着角落贴着山体,静静的站着,没发出一丝声音。
外面的厮杀愈演愈烈,不时传来几声惨叫及闷哼。
某一瞬,她觉得打斗声越来越近,近到她已经能从山坳内的地上看到外面打斗的光影。她拽紧披风,如果可以,她都想钻进石壁里,但她终究只能死死地贴着,冷汗直冒,一颗心都要被提出体外了。
“不怕不怕,”雨小楼自我安慰着,正想结个灵咒自保,突然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黑影便重重地摔进山坳里。
在离她半步不到的地方,一双眼睛死死地睁着,距离太近,雨小楼似乎都感觉到了他身上血腥的热气,血腥气冲入她的鼻腔,她有些晕,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浑身开始发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脑子一乱,竟想不起来灵咒的结法了。
“啊——”又一声惨叫过后,世界陷入了寂静,几息之后,她在寂静之中听到了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下一刻,便有一道光射了进来,是脚步声的主人挑开了岚柯藤的藤蔓。
雨小楼不禁屏住了呼吸,死死的贴着墙角,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