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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陌生人的温暖(一)

宋梓被一个软体动物禁锢着,撒不开手,挣扎间她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为了安危,她没心思在乎男女有别,抬起腿朝那“坏人”要害之处使劲一顶。

“坏人”疼得轻哼一声,放开了她。

她赶紧躲开“坏人”,跑到十米开外的电梯,慌忙的摁着键。她拿起手机,正准备报警求助,只听见那个“坏人”神志不清地嗫喏着“菱宝,菱宝”。

宋梓看那“坏人”摊在她家门口,她在周围找了个防身的“武器”,小心翼翼地向坏人走去,发现是方行泺。这人喝的烂醉,在她家门口当一朵蘑菇,半天没吐一个泡泡。

宋梓才放下心。

“方行泺,醒醒。”她使劲拍了拍方行泺的脸,试图让他清醒。

方行泺拍开了她的手,说了句“烦人。”

“嘿……”宋梓极力克制住了已经抡起的拳头。

宋梓第一次跟醉鬼相处,她担心方行泺撒酒疯吵到邻居,于是赶紧把行李放进屋子。脑海同时涌现了几个处理方案,她认为最可行的是——先把醉鬼抬到厕所,泼一盆冷水,让他清醒后自动离开。

可是,她显然低估了事情的难度,一米六五的她是不可能抬起一米八几的醉汉。宋梓只能直直地将他拖进了房,累得满头大汗。

“真沉,吃铁长大的吗?”

她盯着方行泺,见他毫无知觉,心中顿时来气,醉鬼不值得人担心,就让他这么躺着吧,转身去洗漱。

可宋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早,她怕方行泺就这么冻死在她家,无奈只能穿起睡衣,下床。

那家伙还大喇喇地摆在客厅。宋梓没力气把他弄到沙发上,简单思索后,她取出瑜伽垫和一床被子。

给方行泺盖上被子时,她才注意到方行泺眼角的泪痕。

宋梓动了一个知情人的怜悯之心,她轻轻拭去他的泪水,在他耳边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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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泺睡得腰酸背痛,睁眼之前听见了叮叮哐哐瓷碗敲打的声音,他以为自己回家了,还在梦里,又转身继续眯一会儿。

“别睡了,起来吃饭。”

方行泺闻声一惊,吓得坐直了身体,“我……我这是在哪儿?”

“我家,”宋梓递给他一杯水,“喝完水去洗洗脸,然后过来吃饭。”

方行泺接过水杯,猛灌了几口,起身去厕所。

泼了几瓢冷水在脸上,对着镜子,他开始回忆,脑子像收录机卡了带,放到关键时候戛然而止,他有些懊恼和气馁,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任何东西。看宋梓一副淡定沉着的脸,猜自己应该没干出格的事情,暂时放下了心。

“宋老师,我昨天晚上喝太多了,谢谢你收留我一晚上。”

宋梓忙着在蒸蛋,没回复。

“宋老师,我昨天如果有冒犯,你不要生气。”

方行泺走进厨房,拉近与宋梓的距离,表示歉意。

“宋老师,我很少喝酒,我昨天……”

方行泺就像一只小尾巴,跟着宋梓在厨房团团转,絮絮叨叨个没听。

“你很吵。”宋梓终于转身,递给他一个盘子,“帮我端到桌上去。”

宋梓强大的气场,让方行泺瞬间闭嘴。他乖乖地坐到桌边,一言不发的看着宋梓忙碌。

有一瞬间,他都快忘记了昨天的痛苦。

“吃吧。”宋梓在家把长发扎到身后,可以看清她的脸,神情比在学校看起来放松很多。

“怎么,太咸了吗?”宋梓见方行泺半天不动,以为蒸蛋口味不好。

“菱宝昨天跟我提分手了。”

方行泺坦白得宋梓措手不及,她拿汤匙的手顿在空中。

果然,赵晴菱用闺蜜作为借口,拉宋梓一起做了坏人。宋梓很想安慰方行泺,可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为伤害他的共犯,她又能说什么呢。

“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宋梓心虚地抬眼看他。

“她说,她不喜欢我了,没感觉了。”

“我知道她最近情绪一直不稳定,应该是找工作的压力太大。”

“……反正,我是不会就此放弃的。”

方行泺还在说着其他什么,宋梓没听进去。原来一个人真的爱你,即便你拒绝,他也会争取,“你真的很爱晴菱。”

方行泺似乎陷入回忆,嘴角往下,露出备受煎熬的神情。宋梓内心泛起一阵愧疚感,没继续这个危险的话题,她怕自己藏不住秘密。

“吃完,你就回学校吧。还有,以后少喝酒。”

方行泺收到宋梓的关心,忽然有些心酸,一个陌生人都可以给予自己温暖,可最亲近的女朋友却生生在他心口扎了一刀。

他纠结着,含含糊糊地说:“宋…宋老师,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宋梓收起盘子,“嗯?”

“能不能让我在这儿一直等到菱宝回来?她断了与我所有的联系,除了这儿,我真的找不到她了。”

“不行。”

被赶出门外的方行泺,看着冷冰冰的铁门,低着头,失落地离开了。

宋梓听到这个无理的要求,既可笑又心疼。她宁愿自己没去巴黎,做个无知群众不知比现在要畅快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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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一,这学期《金融风险管理》倒数第二堂课,方行泺没来上课。宋梓又开始自责起来,但人多少要学会面对这些。

她下午去见了心理医生,她把和白舸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她。没想到心理医生却很开心,说宋梓得感谢白舸,他打碎了她厚重心墙的一角。

可宋梓决定不再轻易靠近任何人。心理医生当然不知道这些,净瞎说。

离开医院,宋梓走在回家的路上,江城下起了初雪。

天色逐渐暗起来,她抬头眺望远处的万家灯火,伸手想要抓住一片雪花,却因为太冷而缩了回来。她在街边买了一大包热板栗抱在怀中,暖了暖,满足的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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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泺看着宋梓走来,开心地从阴影中站起了身,“宋老师,你终于回来了!”

宋梓被他吓得一抖,手里的板栗全洒在地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方行泺十分抱歉,立马蹲下捡板栗。

“你怎么又来我家门口蹲着?”宋梓心疼一地的板栗,忍不住生气。

“我来这儿等菱宝回来。”方行泺被吼得怯生生,小心翼翼地说。

宋梓抢过他手里拾起的板栗,“你自己在这儿等吧!”转身进屋,狠心地关上了门。

方行泺无奈地蹲在了门口,要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委屈地都能大哭一场。

可宋梓也委屈,谁让她知道了赵晴菱的秘密了呢?有秘密还不能讲,只能看着方行泺傻乎乎地受罪。

不要随意插手别人的感情,这是上上策,宋梓默默对自己说。

第二天早上,宋梓开门倒垃圾,却看见方行泺还蹲在门口。寒冬腊月,他不会在这睡了一宿吧?

她瞧着方行泺脸色不对,赶紧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天哪,你怎么这么烫!”她想扶起方行泺,结果失败。

“方行泺,使点力气,我抬不动你。”

方行泺烧的脑子晕晕的,宋梓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借着劲儿趴到了宋梓身上,推得宋梓连连退后。

“你站稳了,我真的……”

方行泺头埋在了宋梓颈间,不停呼出滚烫的热气,搞得宋梓浑身发痒。要不是看他是个病人,宋梓是万万不会让他得寸进尺到这步田地。她弄开方行泺的脑袋,将他扶到屋内。

“你先测个体温,我等会儿送你去医院。”

方行泺拉住了宋梓的手,“我不想去医院,万一菱宝回来,我错过了怎么办?”

方行泺语气软糯,宋梓觉得他此刻真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在家门口等主人回家。她的怜悯之心泛滥,伸手摸了摸方行泺的狗头,“你乖乖去医院,我帮你看着门,她回来我通知你,行吗?”

这句话极为受用,方行泺点点头。仰头躺在沙发上,乖巧地测体温。

拿过体温计,39.1℃。宋梓皱眉,赶紧拿出了围巾帽子和连梅女士之前用过的披巾。把方行泺里三层外三层包起来,他坐在那儿活像一颗大号的肉粽子。

“我需要穿这么多吗?”方行泺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

“哼,你要是烧死了,赵晴菱可就是别人的了。”

方行泺头晕乎乎,觉得此刻宋梓毒舌起来也很温柔。她说得对,他要快快好起来。

宋梓把方行泺带到医院,他坐在那儿挂水,看着宋梓忙前忙后,转身不见身影,他有点困,睡过去了。醒来也没见宋梓,只见旁边小桌上放了一份早餐,留一张纸条:

“记得吃饭。吊完水,到我家来。”

他心里涌出一阵暖流,觉得淡淡的白粥异常清甜可口。

宋梓不想看着方行泺继续遭罪,对他好些算是弥补自己的过错。她离开医院,给赵晴菱发信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赵晴菱倒是回的很快:“估计一周就回来,具体时间看公司安排。[亲亲]”

她并没有对赵晴菱骗她这件事情感到生气。只是无辜被牵扯到她的故事里,宋梓只怪自己嘴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周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为了赎罪她能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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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行泺敲门的时候,闻到了一股肉香,勾起了他肚里的馋虫。

“宋老师!是我。”

宋梓开门,没有让方行泺直接进来,指着地下说:“把鞋换了,穿那个。”顺手递给了方行泺一把钥匙,“你一周后把钥匙还我,白天在这儿等人,晚上回宿舍好好睡觉。”

方行泺点点头,换了鞋,坐在了饭桌旁,“宋老师,什么东西这么香?”

宋梓看他馋的样子,像是不经事儿的大小子,笑着说,“土豆炖排骨。”

方行泺二话没说,坐上桌趴饭,突然一只冰凉凉的手落在自己额上。

“还行,不怎么烧了。”宋梓收回手,“你自己把碗洗了,我要去实验室了。”

宋梓背上包,转身出门之前,一本正经地说:“方行泺,要记得按时吃药。”

每次都潇洒干脆的离开,方行泺不服气似的,尖声细语地学起宋梓来。

“方行泺!要记得按时吃药哟~”假模假式地说的自己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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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梓本打算开始自己的研究,可是导师却说她的论题不一定有产出,让她又开始负责另外一个项目。

宋梓想开口拒绝,只听导师说:“你只有一年的考核时间了,想要留在卿大,这个项目出成果最快。”

权衡利弊之后,她也只能接受。

虽然她看起来每天都做了很多事情,却找不到一点成就感。她心情不好,回到家已经晚上9点多了。

她推开门,听见阳台飘了一阵熟悉的琴声。很久没弹琴了啊!

音乐治愈人心,宋梓扔下包,跟着琴声唱起来。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

方行泺转身看向她,笑了笑,不自觉地和声。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去吧……

我们就这样

各自奔天涯”

唱完,宋梓见方行泺坐在阳台上,浑身笼罩着悲伤,沉默地像是另外一个人。

“你会弹吉他?”

“没,我刚学的,你这有本书。”

“这么厉害。”宋梓想他都能当音乐剧顾问,自然是有一定音乐天赋。

“还可以。”方行泺没有谦虚,却又想起什么来,补了一句,“菱宝钢琴弹得比我还好,我们俩在音乐剧社认识的,音乐是我追她的绝招。”

宋梓这才想起那个大明星在音乐方面的造诣,赵晴菱连喜欢的人都是同一类型——少年感和爱音乐。

“她只要一生气,我就会弹她最喜欢的歌给她。”说起赵晴菱,方行泺双眼净是深情。

“你的音乐不应该只是用来讨欢心。”

这句话像是触及到方行泺的痛点,他似乎极不认可宋梓的话。却没想到宋梓接着说:

“沉迷于音乐的你,比任何时候都要有魅力。”

方行泺对这种一枣一巴掌的说话风格并不适应,他皱起眉。

宋梓见他不懂,也懒得解释,“我要休息了,你赶紧回学校吧。”

看着方行泺出门,她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