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闲聊分散了我大部分的痛苦。
半晌他突然问我，“还疼么？”
一言难尽。我还没组织好我的语言，布洛芬药效又快又好，疼是不疼，但仍然不舒服，没自然到某某产品广告所说的那样仿佛不存在。
犹豫片刻，我问他，“你说俄罗斯方块会知道我想要长条而刻意不给我吗？”
他没明白。
“早点睡吧小孩儿。”
我度过了一个漫长无比的夜晚，好像成年以后总嫌夜晚太长。
黄钰第二天在办公室看见时隔三个多月的资料游历归来，安安静静躺在办公桌上赏心悦目的样子，他拾起来往文件里塞的时候总算想起来他还有个不懂事的弟弟安置在我家快小半个月。
黄钰掐着整点给我打电话，但嘟嘟响了两声后接的人不是我是沈亦云。
沈亦云对着黄钰总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乖巧异常，“喂，哥。”
“我下了班来接你？”
沈亦云咬着下嘴唇犹豫半天，“明天吧，你方便吗？”
“还想再住一天？”
“嗯……”
“行。”
为什么电话不是我接的？我痛不欲生的像个待产的产妇。
额角冷汗连连，原来痛经不分白天黑夜。不过这小东西倒是还挺性别歧视。
我也没什么心思贫，找了个顺眼的角落把阿娇挤出去，手捧一杯热水闷闷不乐的有些丧。
沈亦云不嫌热的挤在我旁边，手里不知道哪翻出来的一本小说毛姆的《面纱》。
我瞧着眉心直跳。
他把真假难辨的某宝产品羊毛毯往我身上推，腾出一小块平整的地方来坐着，见我盯着他看，心下疑惑，“你会不会无聊？”
我眨眨眼睛，摁在肚子上蜷着腿说，“不如你给我读一读？”
“你应该看过了吧？我看见你扉页写了两个日期。”他眼睛清澈，今天窗帘没拉，外面的光照在书上印在他眼睛里都是温柔。
气血都往腹部及以下涌，思绪肿胀堵塞，我怔怔的应他，“嗯。但是不要紧。”
我看书喜欢在第一页空白地方写我第一天翻开的日子，以及我读完的日子。从阅读习惯来看我对社科类看的极为缓慢，翻译过来的书别扭生涩了许多。
“这是你在我这个年纪看的书。”他笑笑，“我以为你不爱看爱情的。”
他翻了两页就给我读，声音又低又凉，但越是这样的声音越让人兽血沸腾。
我脚尖伸出毯子来踢他，“不读了…我好像肚子更疼。”
假的。倒不是不疼，是没有比刚刚更疼。
“毛姆是这个年纪可以看的书。”我犹豫着，“你不如去那边儿给阿娇读两页。”
我瞅瞅他的脸色还说的过去就接着皮，“这都快阳春三月了，它该发en情en了。”
他合了书放在旁边的羊毛毯，转头手掌贴在我额头，“我昨天查了资料，没有说这段时间还会说胡话的啊。”
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我扛不住，拂了他的手微微弓着腰半趴在毯子上，“太遭罪了，你这咖啡就好像盗版商家拿来给人减肥用的。”
他眉间凝滞，对我接连几天的吐槽感到郁闷和不自信，“真这么难喝？”
见他当真，我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的看他，弱了语气，“疼。”
他嘴角向下降了一小个弧度，低着头看自己的手不说话。
“太……亮，你把窗帘拉上。”
他站起来默默把窗帘拉上了。
“我想喝水。”
水也端来了。
“你把取暖器搬远一点，烫着我头发了。”
取暖器也推远了。
我开始慌了，我以为他真的走心了，“你别不说话呀，我都疼成这样你还不和我讲点好玩的。”
他扯了个抱枕埋着，闷声说，“我明天要走了。”
“我以为你今天就会走的。”我喝了一小口热水烫的眼睛都眯起来，“拿走，冷一点再给我。”
他头也不抬，还是闷在枕头里，“嗯，可是你肚子疼是我害的。”
“可是你也不能帮我疼。”我可惜极了，“上次去的shopping mall有分娩体验，你超过七级我就原谅你。”
“……”他默不作声埋在厚厚的布料里。
我看着好笑，歪着倒在墙上，“好闻吗，昨天才晒的枕头。”
“太阳的味道。”沈亦云维持着姿势不动。
“什么太阳的味道。”我不赞同的摇摇脑袋，“烧焦螨虫的味道。有没有点烧烤的感觉？”
“你不是疼吗？少说点话。”
“……”我惆怅这么些天对他的了解一无所获，“诶，你不觉得我胆子很大吗？”
“少说话。”
“你看我对你什么都不了解，你简直就是问题少年啊，又打架又把人搞怀孕的。”我想起了他妈妈，瞅着他黑黝黝的脑袋没敢提，“我居然敢把你带回来。”
他沉默一会，果然对这件事心存好奇，“许七味，你为什么会带我回来？”
我轻啧一声，“因为你不染发。”
他噗嗤笑出来，“姐姐我们人间绝配。”
“……”我认真的。
他又沉默好一会，久的我觉得每一个毛孔都不自在。
年纪大了就怕尴尬，我手上没手机没平板，室内没放音乐也没开电视，安静的让人抓狂。
沈亦云越是埋在枕头里一动不动拒绝和我讲话我也是想打破局势和他聊天，我担心他闷死在棉花里。“真的不和我讲讲吗？”
“如果你和我讲讲，快乐的事情就会变成两份，但是不快乐的事情就会减轻一半。”
沈亦云转头看我，“什么原理。”
什么原理？“就好比说女生相信多按摩胸会变大，但是多揉脸会变瘦。”
完美逻辑。
他翘起嘴角，语气愉悦，“油嘴滑舌。”
……沈亦云形容词就像他嘴唇一样薄情。
他转而又说，“我舍不得你跟我一起分担难过。”
“油嘴滑舌。”不说就不说。我置气，觉得酸胀的小腹存在感又大了几分，越想越来气，越想越疼。
不一会就眼眶里蓄满眼泪，从前只有我拒绝听别人的八卦哪有被人拒绝的经验，想来今年过的太憋屈，过年回不了家，半路捡来一小孩还没人领情，尽干些热脸冷屁股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