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不轻,几步窜过去一脚把灭火器踢了老远,这东西沉,踢的我脚生疼,可怜的红瓶子滚了一路一层一层的翻下楼梯,哐当哐当的欢快滚远。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怕他冲动走过去“你在胡说什么。”
我拽的死紧,隔着他薄薄一层的衣服我都能抓痛我自己的掌心,我没来得及顾得上掌心尖锐的痛,紧紧盯着他眼睛,害怕他甩开我。
他这才注意到我,皱起眉来,“许七味。你怎么在这里?”
他反应很快,声音冷了下来转头质问楼道里的其他人,“谁给我哥打电话了?”
他不过16岁,样子再狠再愤怒都只是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眼角通红着瞪着这群人,一字一句又重复了一遍,“谁,给我哥打电话了?”
其他窃窃私语的人噤了声,有胆大的回了他一句,“不给你哥打电话该怎么管的住你?无法无天了你。”
“就是啊,你看看你把你妈妈弄成什么样了,真是不孝子,上辈子掘了坟了摊上你这么个邻居。”有个女人附和着说。
沈亦云笑了笑,眼角处有一个小小的伤口,红艳艳的像给他点了个红痣,一张脸漂亮的妖冶起来,他一眼扫过站在这里环胸看戏的所有人,才轻蔑又讽刺的开口,“你问问看你老公,他在我妈床上一夜几次?这里的人,有多少爬过我妈的床?”
他声音足够清亮,足够所有的人都听到了。
“神经病啊,疯狗乱咬人一样。”男人脸色一变,呵斥他说,“你和你妈一个货色。估计你哥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他手一扬甩开了我拽他袖子,大步走过去,揪住他的衣领来,“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我见过他闷声不吭打架,见过他专注咖啡拉花的样子,给人感觉像是不会生气,冷冷清清的男孩子,唯独没见过他这样,浑身是刺的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暴戾地想要在黑暗里撕开一个口子放些光进来。
其他人都散开来一片哗然,又胆小的女人从楼道跑下去,一边尖锐的叫,“打人了。”
多嘴的那个人靠在门上,腿软了不敢跑还要撑着强硬的说,“你有本事……”
沈亦云嘴角一弯,没让他把话说完,“你看我有没有本事。”
他的拳头落在那个人身上的各个地方,我身后那个瘫在地上满脸是粉的女人哈哈哈的狂笑,沈亦云像是被魇住一般,他浑身戾气,满耳朵都是女人尖锐的笑,疯了一样的把人逼在角落打,那人已经吓傻了,连反抗也不会了,痛呼着哭爹喊娘的。
我看着这个场景,突然想起了多年前一样的那个雨天。我沉默着,嘴角垮了下去,这种场景总是让人肾上腺激素狂飙,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我察觉到骨子里冷血的许七味,我轻而缓的一步一步走下楼梯蹲在可怜的红罐子旁边仔细看,已经有些时间,上面厚厚的灰,还有被提起来时沈亦云的掌印。
过期的灭火器容易炸。
沈亦云会用灭火器,我猜他也有一点常识,所以他拿起来的时候心里跟明镜一样,他想死,赌了一把没死。我也不想活,本身……我已经借着我哥哥的命活到现在了。
既然这里没有一个人无辜……我正盯着灭火器出神,黄钰打了电话来,手机铃催命一样的响,我站起来接通,“喂,师兄?”
他听见我背后的吵闹声沉默了一会,“你开扬声器。”
我敛了眼底的异样,几步跃上去,打开扬声器把音量开到最大。
“沈亦云。”
黄钰的声音像是被D市的大雨冲刷过一样,冷的让人神思清明。像一道清明透着凉气的光照进来驱走我心里的阴暗处,也驱走了在沈亦云耳边低语的小鬼。
唯一不变的是身后那个还在笑的疯女人。
沈亦云掐住那个人的脖子,眨了眨通红的眼睛,手上的力道渐渐松了。他还压在那个人身上,那人吃了天大的亏,此刻更是不敢开口讲话,生怕他突然发难。
“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隔着电话,黄钰的声音清晰地在沈亦云耳边响起。
沈亦云迟疑了一会,“没什么,我等你回来。”
“你在干嘛?”黄钰皱起眉,站在窗边打开窗点上一只烟。
“我…”他答不上来。总不能告诉黄钰他在打人吧?
沈亦云像突然被捏了后颈的猫,爪子收了起来,此刻犯了错一样的低着头等黄钰训话。
黄钰嗯了一声,“七味,把电话给我妈。”
我挪向那个女人,没敢走的太近,只让他听见电话里尖锐的笑。
黄钰皱着眉说,声音大了一些企图盖过她笑声好让她听见,“顾孟慧,从今天起,沈亦云不和你住了。你一个人烂在这个地方,死了也没人管你。”
“哥,”沈亦云想也没想就要拒绝,他从那人身上起来朝他腰上踢了一脚,“滚。”
他鼻青脸肿一句话都不敢说,电梯也不敢摁,爬着进了楼梯间,我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黄钰没等他说完话就摁断了电话,电话“嘟…嘟…”的忙音仓促响了两声手机震动了一下就彻底挂断了。
沈亦云眼圈红通通的,看起来可怜极了。他从我手里拿走了手机执着的要回拨回去,但打了两次都没人接,黄钰关机了。
他的眼眶里滚出豆大的泪水来,像早上砸我玻璃的雨。他看着黑了屏的手机眼泪断了线一样往外冒,他抬起手臂覆在眼睛上,呜咽着说,“顾孟慧,你这个烂人。”
他低头把手机塞进我手里转身摁电梯,地上坐着一言不发的女人突然扑上来拦腰抱住他,“你要去哪里?你不许走,我是你妈,你要丢下我吗。”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在这个女人脸上看到了一丝害怕失去的表情来。但她此刻的纠缠,换来了沈亦云更深的厌恶,“你死了也和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