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被风吹灭了,除去天空中闪现着打斗的玄光,四下里一片黑暗。
只见天空中刀光剑影,宛若流岚,龙熵化作墨绿色巨龙盘旋在空中,龙吟声,冰雪碎裂声,声声入耳。
院中的雪越下越大,如鹅毛般的雪花阻碍了视线,积雪渐渐越积越深,已达到白羽的腰腹。
她走了许久,眼前一片昏暗,看不清五米以外的事物。眼见自己要被积雪淹没,却连结界的出口都没有寻到,可恨她这奇门遁甲之术着实学的太过不济。
正当她焦头烂额之时,耳旁一阵凉风刮过,卷起飞雪,迷得白羽无法睁眼。待风雪平静,只见一把羽扇泛着青光静静地停在她的面前,慢慢化出一阵光圈将白羽包围。
她注视着羽扇出神,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扇柄牢牢握住,霎时间,一阵狂风将院中积雪卷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雪龙卷,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正在打斗的二人都为之一惊。
还等不及白羽大叫,眼前景物已向身后飞去,羽扇拽着她一路横冲直撞,毫不留情的将她丢出了结界。
只是,刚出结界羽扇便光华尽散,如同死物一般静静的躺在地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仅是大梦一场。
“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齐廷听见响动从房中出来,只见白羽发丝凌乱的跌坐在他门前小院,身上还有些许血迹,明显是受了伤。
他连忙跑去将她扶起,还来不及询问伤势,白羽便反射性的捉住齐廷手臂,急道:“此事不便多说,快给我准备一匹快马,送我出城。”
齐廷虽有疑惑,却没再多问,备好良驹,匆匆送白羽出了城。
回到凫屿山,白羽将小白安置好,又将院中的阵法重新排列了一番才安心的睡下。
临走前她给齐廷留下了手信,并且再三嘱咐他一定要亲自去请阿诺,将阿诺带到凫屿山来。
冬至的事物大多都已安排妥当,只要那日齐廷拿着手信去寻龙熵,想必白羽以自己做交换,龙熵也不会推脱。
凡界的时光总是流失的太快,如沉在弱水中的流光,永远都无法折返。
白羽花了大半日时间将天灯全部摆好,又花了大半日寻了些梅花将这有些萧索的院落重新装点。
黄昏时分,龙熵优哉游哉的出现在白羽面前,一副慵懒的公子哥儿形容。他脸上挂了彩,却不显得碍眼,毕竟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比一般女子还白皙三分,纵使在他脸上刻上一个“丑”字,大约也能被邻家大婶儿赞出个花来。
这不禁让白羽严重怀疑,他口中的那个上神为何会派他下来,也不怕他误了大事。倘若哪天她和龙熵遇上了打不过的妖族,她倒是不介意将龙熵送给妖族大爷换自己一条命。
龙熵来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要早,她将正准备往桃树上绑的梅花枝递给龙熵,让他把剩下的两棵树全部绑好。
龙熵看了看手上的梅花枝,又看了看忙的不亦乐乎的白羽,一脸嫌弃道:“昨日你故意激我与那雪女交战,便是想来这里?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这些简陋的东西,连这花都弄得是假的。”
白羽白了龙熵一眼,手上也没停着:“若是昨天我不给你解了经脉,你今天也不至于能站在这里说风凉话,若是觉着不好,大可变出来个给我瞧瞧,我这惜命的紧,可不敢随意使用仙法。”
“这又有何难?”龙熵将长袖一挥,袖中飞出许多闪闪发光的鳞片,浩浩荡荡的飞向各个角落落入土壤中。
只见,枯木逢春,一朵朵桃花争相盛开,粉色白色挂满枝头,合着四周雪景,格外艳丽。
“没想到公子的龙鳞还有这等效用,在下佩服。”
龙熵不置可否的笑笑道:“哪里,这是我东海死鱼的鳞甲,我的龙鳞可是圣品,这样用就太浪费了。”
白羽眼角忍不住的抖了抖,扶额道:“果然,龙公子这般与众不同,这癖好也是同寻常人不同。只是这大冬天的,你开了一院子桃花,不觉着有什么奇怪吗?”
龙熵沉思了半晌,两手一拍,大叫道:“我知道了,就是太美了。”
……
白羽沉默良久,最终还是让龙熵用仙术将这满园的桃树幻化作了梅树,然后转身回了屋,留下龙熵一个人在院中思考人生。
龙熵想不明白为什么凡界下雪的时候桃花不会开,只有梅花可以绽放。而昆仑山上就开了两树桃花,听闻千年都没有凋零。
白羽没有告诉龙熵,昆仑山上的两树桃花是一对桃花仙,白羽破壳那年,她俩触犯了昆仑顶的规矩被凝碧罚在昆仑开花万年。
回到房中,小白还是没日没夜的睡着,白羽烧了些热水替小白清洗,小心翼翼的害怕弄疼了他。
龙熵走了进来,望见此情此景,不禁摇摇头,长叹道:“真羡慕这鸾鸟,一只畜生能被你这般悉心照料,即便现下归天,也不枉它在这人世走一遭。”
白羽放下手中的巾帕,轻声笑道:“莫非龙王还不够宠爱你,要到我这小女娃娃身上讨个蜜糖?”
“你这话说的真是挖苦,我父王要及你一半对我上心,我也不至于如此感伤。东海有我大哥,还有我那几个兄弟,就容不下我。我一个庶出的龙子,如今能在族中排上位份已经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是苦了我那娘亲,也不知现下在何处。要不是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人界受苦受累?早就回东海过逍遥日子了。”
“没想到龙熵公子也有这等伤情之事啊,我看你年纪同我相仿,却在替人卖命,确实不易。”
龙熵听了有些不是滋味,淡淡道:“我没有做对不起良心的事,只是上神曾经有恩于我,我要还他个人情罢了。”
“哦,那你忍心让我去做这个鱼饵,还做的不明不白,看来你的良心也没怎么干净。”
龙熵见白羽对他句句讽刺,却没有生气,他扬眉笑道:“你大可放心,我会护你周全,况且,上神也不会让你出任何意外。”
白羽淡淡的瞄了他一眼,也不说话,端着盆子就出了屋。龙熵追在身后,嚷嚷道:“喂,你生气了?你利用我摆脱那个雪女的事,我都还没跟你生气,你现在脾气怎么比我还大?”
“我有说我生气了吗?龙公子莫不是眼瞎看错了吧?”白羽抖着方才扭干的帕子,微星的水珠扑洒在龙熵的脸上。
“若不是龙公子突然跑出来搅乱了我的计划,我怎会窝在这儿受气?”
龙熵一口气未提上来,差点将自己呛个半死,白羽也不搭理他,默默的做着自己手中的事。
龙熵脸上憋得青一块紫一块,当日他也是一时心急,谁知道来者是善是恶,所以就冲动了些。
在打斗中,他的仙力明显处于下风,可不知怎的,那姑娘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从半空中直直坠落,幸好龙熵飞身上去接住了她,让她随着龙身滑落在地面,不然她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死也得摔断条胳膊疼上好几日。
“哎,我们这算扯平了,那雪女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看起来柔柔弱弱,打起架来我都要输半分气焰。”
“哦?那你能活着回来也是奇迹。”
“别把我说得那般不堪,我和她再耗下去抵多是个平手,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突然就倒下了,哎,反正是没死,我总不能趁人之危,给她披了件衣服便匆匆离开了。”
白羽晾着手中的巾帕,莞尔一笑:“没想到公子这么会疼惜姑娘,你这份恩情,说不定能抱得美人归呢。”
“胡说八道,我是有心上人的。”
龙熵看着她忙里忙外的照料小白,她手掌上细腻光滑的皮肤明显不是平日里受过苦的形容,龙熵正巧见着她收拾好手里的东西,旋即问道:“你这是不打算让那只鸾鸟醒过来了吗?”
“不,小白跟着我受了不少苦,我只是想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今晚一过,我便会试着打开祝灵锁。”
“你可想好了?倘若他是大奸大恶之人,开了祝灵锁可能会危害三界。”
白羽摇摇头,自嘲的笑笑:“危害三界的人还少吗,妖族上万人,而他只是一人,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的,况且我会一直陪着他,将他带回天界。”
闻言,龙熵欣慰的点点头:“也好,你带着他,总比放养强上许多。反正你看好它了,别招惹我龙族就成,其他的无所谓。”
白羽噗嗤一笑:“看来龙七公子也不是这么听你那位上神的话啊,不知道那位上神知晓你这想法,会不会把你吊打一顿,再挨上三十三道天雷。”
“不会,我只奉命看好你,不让你受伤,究竟以后要如何我也不晓得。最近他被天帝缠上了,又要寻鬼心的踪迹,估摸着没空搭理我。”
“鬼心?莫非你要我引出的人便是妖族的鬼心婆婆?不过,我一届小仙,我竟不知自己有如此能耐。”白羽柳眉微蹙,她不是没听说过此人,数万年以来鬼心婆婆叱咤妖魔两界,乃上古魔族,后入妖界统领一半妖族,算是妖界皇者之一。
三界传她生性嗜血,阴险狡诈,但是此人一向不喜欢管三界之事,为人特立独行。数万年来从没听说她踏出过妖界之门,而且洪荒浩劫以来,三界之战中也从来没有她的身影,故而天界也不曾对她进行过追杀。
可如今一个新晋的上神,为何会与鬼心有所联系?
龙熵自知说错了话,出手就在自己脸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那力道,那响声,惊得白羽都愣在了那里。
“哎,就说你小丫头不简单,装装样子就把我给糊弄了,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你别在外面胡说,若是传出去,那可是不得了的事。”
“有什么不得了,不就是个妖皇出来晃荡几圈,还能兴风作浪不成?要不你给我说说,将我说通了,我便不同他人讲。”
话还未落地,突然天上华光闪现,一排金灿灿的大字浮现于苍穹之中。明晃晃的写着:妖皇鬼心擅闯人界,朕已派天兵下界一同捉拿,上报鬼心踪迹有效者赏九天玄丹一枚。
此为天帝诏书,唯有天界之人得以详见,他族无法窥视。
“哎,你看天帝都发话了,就算我不说,鬼心婆婆进入人界之事已是众仙皆知。不过这都是那些上仙该思量的事,你也别做他想,就想想明日如何帮我完成任务。倘若阿诺不高兴,我可不饶了你。”
“是,我的小姑奶奶,明个儿一定包你满意,不过,你也别给我耍油头,糊弄我倒是罢了,如果你跑了,上神是不会饶过你的。”
“放心,我也没想着要跑,若是要跑,我早就帮卿颜将你撕得片甲不留了,还容得你在这里嚷嚷。”
龙熵坐在一旁轻叹道:”你是不知道,上神这也是在找我那可怜的青梅,也就是他小妹。上神一直担心是鬼心捉走了她,所以才要将鬼心引出来。你倒是好,此事一过,你便可以虽上神返回天界,也不用再受这凡界之苦。”
“哦。”
白羽低低的回了声,慢慢的跺回屋中,然后将房门关上落了锁。
龙熵见状,指着房门大喊:“喂,小狐狸,你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啊,这么冷的天儿,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呆在门外吗?”
“舍得,怎的不舍得了?”旋即一床棉被扔了出来,“你若是嫌冷,受不得人间疾苦,隔壁有个山洞,你可以去那躲躲,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儿,明日我再来找你。”
说罢,白羽便熄了烛火,躺在了榻上。门外龙熵嚷嚷了好一阵子,也渐渐没了声音。
今夜的风雪有些大,一阵厉害过一阵。
白羽拢了拢身上的棉被,将小白揽入怀中,心却如刀割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