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之后,妖族并未再找上她,反倒是周围再没出现过一个妖族。
起初她并未在意,只当是机缘巧合之下的一种奇遇,可这所有事汇聚一起,爆发的那么突然,这巧合又变得不那么巧合,雷同的十分诡异。
第一次,她和小白饿了三日,寻不到吃食,他们恰巧不巧的碰到一位老者后,不远处便有一家随机挑选客官免费吃饭的酒家,掌柜还格外热情,一副大发善心普渡穷苦人民的模样。
第二次,她不慎染了瘟疫,周围的人都以为是她身边的鸡带来的噩运,要将小白活活烧死。她躲在山上不敢出来,却正巧碰上上山采药的神医。
第三次,她遇到了人间百年不遇的地动,辛苦一年种的果子树全倒了,她饥渴交加,却无意间发现以前那片荒芜到根草都不长的土地上,竟长出了一片又圆又大的西瓜。
第四次,她终于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一直有人在暗中助她,她想当面谢谢这位仙友,可又觉得他不出现自然有不出现的道理。
因神仙都喜欢时不时的算个签,补个卦,推个吉日,兴许是时机未到,不宜现身。
不过她渐渐学乖了,不再乱跑,定居在一处无人问津的深山老林里,搭了个不大不小的窝棚,真真的做了个不问世事的神仙,沉下心来做着莫须有的修炼。
只是她觉着兴许老天会再眷顾她一点,能恢复些神力,能听见小白的声音。
凡间时光确也抵不得天界的那么绵长,一晃数百年,院子里的那棵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一切始源不过是刚刚开始。
“阿齐哥哥,你等等我,等等我。”
“阿诺,你快些,等一会儿捉不到那只漂亮的山鸡了”
“那你也慢点啊,我追不上你了。”
深山里巨树林立,偶有阳光透过树叶斜斜的照进树林,照得小径清幽而迷蒙。
此时正值中午,清晨时山中下有小雨,小径上一片泥泞,雨后天空晴朗,明媚如初。
阿诺一个不稳摔倒在地,那名叫阿齐的少年顾不上许多,几步折返到少女身边,捉住她的手就往前方跑去。阿诺感觉有凉风吹过他们手间的温度,脸颊泛起淡淡的潮红。
他们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年矫朴实憨厚,少女灵秀可人,只是他们近日赶路太过匆忙,面上难掩的透着些许风尘与疲累。
日前阿齐正在家门口给他娘熬药,偶然听闻邻里谈论这凫屿山上出现过一只黑白相间的山鸡,十分漂亮,瞧那模样兴许是山中的圣物有滋补养颜,益寿延年之功效。
他闻言便是一喜,未告知他爹就偷跑了出来。阿齐娘已经病入膏肓,不能再拖,倘若没有救命的灵药,归西也就是这两日的事儿了。可是阿齐想去试试,最起码这让他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不过,阿齐家里穷,他爹平日里在城主府里做工,挣得那点银两都给他娘买了汤药。他没钱买马,家里唯一的那头瘦驴磨磨豆腐还成,倘若骑着它去,这两日的路程都要被熬成半月有余。
幸而他踌躇满志之时遇见了阿诺,他青梅竹马的阿诺。
“阿齐哥哥,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是捉不住神鸡的,若是惹怒了山神爷爷,到时候会不会惩罚我们?”
“阿诺,这神鸡不是所有人能遇见,既是让我们碰上,你让我怎能放弃救阿娘的机会?倘若山神爷爷惩罚,我替你受着。”
阿诺一时语塞,她与阿齐自小相识,她又岂不知阿齐娘的病症?这么多年来,她带去给阿齐娘瞧病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近日更是缠绵病榻,咳血不止,纵使神医在世也不一定能救的了阿齐娘这深入骨血的顽疾。
只怕,阿齐会空欢喜一场。
不知不觉他们跑进了一片桃林,雨后桃花片片散落在地,枝桠上结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儿,山溪从山势较高处淙淙流下,蜿蜒环绕,零星的花瓣落入水中,落花随水,流水携花,相映成趣,不仔细看便不会觉察这看似毫无章法的排列,实则一个较为简单的阵法。
阿齐和阿诺被眼前景物所吸引,一阵赞叹,却未发现自己已一步踏进了迷宫里。
“小白,你怎么又带着尾巴进来?”
此番悦耳之音传入耳中,他们才发现自己早已把神鸡跟丢了,现下又不知身在何处,走了许久也走不出这个美丽的迷宫。
只见身着一袭素白色轻纱长裙的女子鬼步行至他俩面前,咯咯笑道:“小白,你这次带来的终于不是只老虎野狼了。”
二人一惊,齐齐后退两步,但见来人是位年纪相仿的少女,才稍松一口气。只是少年望见女子怀里抱着那只漂亮的神鸡,眼中难掩失落。
他上前一步朝着少女俯身一礼,恭敬道:“姑娘,是在下唐突,误闯了姑娘的园子,在下不知这神鸡已有主人,一时情急才追了进来,还请姑娘见谅。”
这白衣少女正是隐居山中多年不出的白羽,而她怀中的自然是小白了,她见少年毕恭毕敬,很是受用,滴溜着大眼睛打量了他们一番。
“倒也无妨,只怪小白长得太过招摇,觊觎他的大多是走兽一类,这林子本就不是防人的,你们若要出去,向东南方向直走左转再左转就成,找对方向很容易就出去了。”
说罢,白羽转身欲走,还时不时的嘀咕了小白两句,只见那少年沉默不语,而一旁的阿诺突然拉住白羽的广袖,急道:“姑娘,且慢,可否请姑娘将此神鸡让与小女?小女乃沐云城城主之女陈锦诺,愿拿家中财宝与姑娘交换,还请姑娘忍痛割爱,让阿齐哥哥带回去救治他娘亲。”
白羽和阿齐同时一惊,她低头望了眼怀中的小白,小白则是一副“你若是答应,我就吃了你”的表情。
白羽见少年面有愁容,经阿诺这么一提,他到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陈锦诺,你又是何人?”
少年见白羽这么一提,忙答道:“在下齐廷。”
白羽见他布衣麻服,手上略有烫伤的痕迹,她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家中可是有人缠绵病榻,且咳血越来越严重,已近回天乏术?”
齐廷闻言眸光发亮,仿佛看到了天边的曙光:“姑娘如何得知,莫非有救治之法?”
“这个,倒是没有,我只是从你身上闻到了血腥之气,应是一直在照顾某位病人。不过……”她顿了顿,指着怀中的小白道,“不是我不想将小白让给你,只是小白并非神鸡,他的肉也就是普通鸟肉,不能起死人肉白骨,你若是要治病,兴许可以去东山采株仙草,回去试试。”
“多谢姑娘。”
闻言,齐廷万分激动,也不管礼数是不是周全,当下抓起少女就往东山跑去,唯有阿诺回转头来向白羽报以甜甜一笑。
“你是否多管闲事了?”小白不悦的声音传进耳朵,反倒是惹得白羽扑哧一笑。
“你不也多管闲事?”
若不是小白将他们引进来,白羽怎会相信一届凡人会如此轻易的跟上小白?
白羽思索了半晌,糯糯道:“不过,我本是神族,分点神力与那病人便能助她再活上个一二十年,只是我好不容易聚来点神力,舍不得用在不相干之人身上。东山密林中草药虽多,但毒虫毒草也不少,你若是担心,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谁担心他们,我是看那少年并未骑马上山,虔诚又可怜才帮上一帮,其他事与我何干,凡人的命自有天定。”
“哎,小白,你可知道有句话叫送佛送到西?”
小白不予理会,一展翅就飞回老巢了。
近些年来白羽久病成良医,虽知晓平日里自己需要吃什么药,但终究不能从不认识的花花草草中辨认出哪种能治伤,哪种能救命。
她发现那二人一直未回返,而正午的艳阳已滑至山坳,铺天的霞光隐有落日之势。她觉着不安,又姑且是好奇心作祟,便躲着正在后院刨坑的小白匆匆去了东山。
“喂,你二人是在作甚?”
“拔仙草啊。”
白羽赶到时,正见那二人拼了命似的拔着地上的草,一个不担心毁了自己多年来权着的闺秀气质,一个全然不顾双手上已满是血痕。
他二人用外衫做的布包里面已经装满了花花绿绿的植物,白羽还担心他们有危险,现下看他们“贪得无厌”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
“你们确定手里拔的是治病的仙草么?”
二人闻言一愣,转过头来才发现是方才见过的姑娘,阿诺用粘染泥土的衣袖抹了抹秀额上的汗水,不解道:“此前姑娘说东山上多有仙草,小女和阿齐哥哥也不认得,只觉着这些植物都是平日里未见过的,着实奇特,说不定其中便有救命的一株,所以便一样采了一株先拿回去给大夫看看,姑娘可是觉着不妥?”
“确有不妥。”白羽叹了口气,从旁树上摘下一朵小花,又从阿诺的布包中选了一株样貌及其艳丽的仙草放至手中捻出汁液,当汁液滴落在小花的花茎上,花朵从下到上迅速枯萎下去。
二人惊的说不出话来,只听白羽缓缓道:“这世间多有以样迷惑人心之物,我虽不知何种仙草可治病,何种可致命,但从不碰那些以相貌示人的东西,这越是艳丽,越是剧毒无比。”
阿齐听了立马将布包中的草药尽数倒了出来,只见五彩斑斓的仙草散落,宛如一条彩虹编织的地毯。
“姑娘,那该如何是好?”阿诺回过神来发现今日辛苦一天,却算是白忙活了,鼻子一酸有些委屈。
阿齐眼见阿诺就要哭出来,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的绣帕替她拭掉眼角蓄起的泪水,淡淡道:“阿诺,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绣帕带着体温,疲累的阿诺终于受不住的靠在阿齐肩头嘤嘤哭泣。
白羽见二人如此,莫名的有些尴尬,不咸不淡的说道:“你们这是作甚?再往上走些,有片巨树林子,你们若想要救命,就赶快采几株长得朴实却灵秀的仙草回去吧,再耽搁就当真来不及了。”
二人闻言又惊又喜,连忙道了声谢,朝东山深处跑去。
“喂,你们老不把话听完呢,注意毒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