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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狐狸崽子犹可怜

墨翎从舍身崖掉入幽冥司的时候,估摸着只有两万岁。

本着神仙寿命长的几乎与天同寿,寿命短的也能活个万八千年,而墨翎本是上古神祗后裔,两万岁也只等同于凡人中的总角麟儿。

听阿娘说,她出生前阿娘怀她便很是辛苦,寻常仙胎最长的孕育期限大抵也不过三百余年,而墨翎兴许是在阿娘肚子里呆的太舒心了,一晃愣是呆了个八百年。

阿娘分娩时殿宇上有四十九只仙鹤齐鸣,昆仑顶千年不开的冰莲霎时盛开,引得四海内长脚的生灵都上赶着前来朝拜。

族里人都没见过这阵仗,吓得几个围观孕妇一起临了盆,场面可谓是一片混乱。

阿爹一面安抚众人,一面焦急等待,觉着这生下来的狐狸崽子会是个振兴氏族的小神君,最不济也是个相貌非凡的好儿郎。

二叔却十分担忧,瞧着仗势,极为可能是个惹祸精。

可是谁都没想到阿娘却生出了个拳头般大的蛋,还是带壳的,这教阿爹阿娘大吵了一架。

阿爹说阿娘背地里偷人,生了个小野种。

阿娘说,没想到阿爹不是真阿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问阿爹把真阿爹给藏哪里去了。

他们这一吵便吵了九天九夜,险些大打出手掀了这青丘的神宫。

小婢女们战战兢兢的帮忙孵着蛋,然而那蛋却还是没有孵出个东西来。

这下阿爹阿娘更吵得不可开交,这一吵便惊扰了多年不问世事一直清修的太太太太祖母墨重雪。

太太太太祖母前来一看,眼底金光大闪,瞬间容光焕发,抱着那蛋摸了又摸爱不释手。

太太太太祖母是青丘狐族最德高望重的上古神尊之一,在上古合界时期便承了天狐翎羽的位子,一生也是极为辉煌。

不过,太太太太祖母毕竟年事已高,虽贵为上古神族,却早年因一些事情烙下了病根,有些年老体弱,神志不清。

如今,她丢下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便又携着十八个小仙娥回了清修的狐狸洞。

经照看太太太太祖母的小仙娥解释,那句话大概是这个意思:这蛋里的却也是本家的一只狐狸崽子,只是什么时候能孵出来,就全凭造化了。应是蛋生胎养,故赐名一个“翎”字。

阿爹阿娘听了也没再吵,毕竟是本家的老祖宗,吃过的盐也比自己走的路多上许多,也便冷静下来精心呵护着等待着这只狐狸崽子破壳而出。

然而,可怜苍天不长眼,阿爹却是没有等到墨翎这只狐狸崽子承欢膝下,虽说阿爹阿娘在墨翎出生之前已有一儿一女,但无论如何也是期望着墨翎能够平平安安的出来唤他们一声“爹爹,娘亲”。

可是,漫漫千年一晃即逝,天界与魔界交恶,战事一触即发,因阿爹是青丘的君皇,与天界各族向来交好,便擦干净快要生锈的蚩灵剑,拜别族人,带领青丘众将士前去应战。

谁料,一向安分守己的妖界联手魔界突然发难,一时间妖魔四起,天族首将见势不妙,竟将青丘弃至前线,以致青丘众将被灭,阿爹惨死战场。

阿娘悲痛欲绝,几欲追随阿爹离去,但见尚未破壳而出的墨翎,和那一双孤苦无依的儿女,又心生一丝不舍。

此时青丘旁支陌氏,也就是墨翎表哥陌城,趁阿爹与众将士殒命,年少的墨华还不成气候,况且现下青丘主城无人镇守,便带领着一帮妖狐趁乱攻击,搅了城池,占了阿爹的神宫。

阿娘现下虽是神伤,但也知轻重,狠了下心,将蛋揣入怀中,收拾了行囊,祭起阿爹留下的蚩灵剑,带着一双儿女和誓死效忠的旧部,杀出一条血路,投奔了昆仑山顶的冰凤凰凝碧。

又过了一万年,阿娘和儿子墨华、女儿墨依在昆仑山附近的山谷里修养生息,给万年孤寂的冰凤凰做了个邻居。

应着天时地利人和,也算是建了半个城池,从此便脱离青丘独立出来,阿娘见谷中多有兰草,种类纷繁,便依着给山谷取了个极为风雅的名字,唤风兰谷。

而此时墨翎依旧是个蛋,一颗阿娘都快要放弃的蛋。

一日,阿娘在昆仑顶冰凤凰的巢里做客,闲逛时路过一个山洞,忽的感觉一阵银光闪过,阿娘就妥妥的晕了过去。

第二日阿娘才醒了过来,怀里多了只皱皱巴巴的小狐狸崽子,而这真真切切只是只狐狸崽子,一条瘦弱的尾巴软软的耷拉着,竟连个人形都化不出来。

阿娘用灵识探了探墨翎的内丹,却发现墨翎的丹田是个无底洞,无论多少灵气输入,都无法填满这个洞,而且灵气还会从墨翎周身散发出来。

导致墨翎就算出生了也不一定能凝结内丹,也不一定能化为人形,也不一定能修得了元神位及上神。

然,阿娘依旧疼惜这个来之不易的狐狸崽子,日日喂食灵丹妙药,望其有些效用。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万年后墨翎终是凝了内丹,化作了人形。可惜墨翎依旧不能凝气,只能使用些许简单的术法,连生火、腾云都不行。

墨翎常一个人在一旁期期艾艾道:“难怪给阿翎取个这名字,墨翎,没翎,真真是应了这个景。”墨华每每听到都不甚唏嘘。

墨翎两万岁生日那年,阿娘请了四海八荒的神仙来给她庆贺。

红绸彩灯,珠帘坠玉,办的是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兴许是天上地下难得办一次喜宴,各族仙友倒是来了不少,将风兰谷装了个满满当当。

不过这人多了难免有闲言碎语,都说墨翎从小就生的玲珑剔透,清秀可人,可这个子比上灶台高不了多少,着实令人惋惜。

起初墨翎听了也没太在意,只当是这快乐的日子,开个让大家快乐的玩笑。偏偏这墨家有个族谱,偏偏又这么巧,被她一不小心瞧见了。

族谱里面写着每个狐狸的生辰八字,身高体重,样貌如何,而且每百年记载一次。

虽说两万年岁的神族,都还像个小娃娃未脱稚气,但这族里的狐狸最不济的也长得和她门前的那棵桃树苗一般高了,只有墨翎的身高极为杂眼,拖了全族人的后腿。

她心里不畅快,一没事就挨着桃树比个子,越比越伤心,越比越觉着自己肯定是营养不良,耽误了长个子的年岁。

于是她开始暴饮暴食,这个子没见长,小脸却是圆润了不少。

墨华听闻此事,抱着斧子就把那桃树拦腰斩断,只剩下墨翎一般高的枯木杆子。

墨华揉揉墨翎委屈的小脸道:“你虽年幼,好歹是神祗后裔,若是想让人家瞧得起,你就该长长气焰,立立自己威风。”

他指指东边的山头,叹声道:“你再这么下去,兴许能长成邻山阿霞的模样,他日无聊也可一诉衷肠,也省得往后有机会祸害这四海八荒的男神仙。”

墨翎一阵恶寒,阿霞是谁,她不是没有听过,阿霞是隔壁山头乘黄族的姑娘,那威武雄壮的身躯,走一步地都要抖上三抖。

想想这四海八荒才貌双全的男神仙不少,墨翎如今都没见过几个,委实不甘。便依葫芦画瓢在墨华身上学了不少端架子的本事,有模有样,丝毫不做作,不知晓的还以为她是哪位上神座下的金童玉女。

不过,墨翎委实憋屈,她好不容易长到了两万岁,然后一不小心就掉入了幽冥司。

其实她掉下之前还在郁闷,那她破壳之前的日子又算个什么,难道就不是她的年岁了么?

但转念一想,不算入年岁也是甚好,这也能让那些闲来无事的小仙少聊点八卦,多做点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