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禾有此提议,并非是无缘无故。
她本名沈清,是一家基金公司的高级副总,才三十岁便已年薪百万,有房有车,算得上事业有成。而她能有此成就,除了超强的工作能力,靠得便是一股不服输的韧劲,无论遇到任何困难都从不轻言放弃。那个世界里,本还有大好的前途等着她,没想到自己却在一场交通事故中意外丧身。
她的魂魄飘飘荡荡,本以为自己会前往天堂。谁能想到她再睁开眼,竟变成了一个大龄退休宫女!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沈清禾便已理清楚自己的处境,夫君厌弃,家人嫌弃,除了留在梁家,短时间确实无处可去。
她如今的这个夫君梁元辰,也算是个读书人,出身书香门第,可惜前些年父母双双病故,之后便家道中落,靠着祖产勉强度日。不过梁元辰虽年纪轻轻,却已是江洲城中有名的才子,更曾有位名儒直言他有状元之才,未来必定会走上仕途。
这样的人物,自然看不上沈清禾这样的女子。
即便如此,沈清禾还是嫁了过来。原本的沈清禾也并非不知梁元辰不愿娶她。可自她出宫归家之后,家中父母亡故,兄嫂早已容不下她,自己年龄大了又不好嫁人,处境颇为艰难。没曾料想,她在机缘巧合之下,竟救了梁元辰一命,沈清禾便以此要挟逼着他娶了自己。就算明知梁元辰会厌弃,好歹嫁进梁府后总算能有个容身之所,若再能为他生个一儿半女,下半辈子也就有了依靠。
谁也没料到,沈清禾会在大婚当日突发心疾猝死。
而她的躯壳,如今却被不知为何魂穿而来的沈清所占据了。
大龄,无才,无貌,无家室,这便是沈清当前的困境,即便她想离开梁家,也需要积攒些本钱,熟悉熟悉这个世界再做打算。
听她说完,梁元辰认真想了想。他虽不解为何沈清禾会忽然做这样的提议,但确实让他十分心动。
只是与她做半年的夫妻,便可重获自由。
他却仍有些怀疑:“你没有别的条件?”
“有。”沈清禾想也不想的答道,“这半年,你我只能做一对假夫妻。”
梁元辰听明白她的意思,顿时黑了脸。当初又不是他想娶她!她如今这话,倒像是他强迫她一般。
“好。”梁元辰想了想,终于答应下来。却又怕她使诈,当真另起了一封和离书,只是将和离的日子约定在了半年之后,并先签好字按下指印,拿给沈清禾。
他本是试探她方才的提议是否出自真心,没想到她竟看也不看,便签了字,又面不改色的按下指印,倒教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若是沈清禾真的只是想与他做半年夫妻,之前又为何大费周章,甚至以死要挟,逼着他不得不娶她?
沈清禾想得却是,半年已足够她重获经济独立,不用再看人脸色过活。就算换了个时空身份,她照样能挣出一番天地来!
话说完,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又是洞房花烛夜,本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沈清禾此时却只想着如何打发他走,自己好早点睡觉。重生后折腾了半天,她如今脑壳疼得很。
外头打更的更夫敲了两下梆子。已经是二更天。换算一下,差不多算是晚上九十点钟,要是在现代,这个时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对古人来说却已是深夜。
他怎么还不走?沈清禾在心里默默翻白眼,她真的很困。
屋内的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突然爆了个灯花,倒让梁元辰吓了一跳。
既然话都已经说白,时间也已经不早了,梁元辰轻咳了一声:“既然如此,这间屋子便留给你。我上书房去睡。”
“也好。我也累了,有话明日再说吧。”沈清禾当真没有留他。不仅如此,那送客的语气,竟像是在急着催他离去。
这让梁元辰有些不悦。当初上杆子要嫁的人是她,如今急着赶他走的也是她。这女人怎得前后两幅面孔?
沈清禾见他还不走,以为他反悔了,顿时面露防备:“你要做什么?难不成你今晚打算留下?”
她这是什么表情?!梁元辰顿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冷下脸来说了一句:“你休息吧,我走了。”
好不容易将人送走,沈清禾一人在房中,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新娘装扮,又瞧瞧这间一派古色古香的屋子,想想这荒谬的人生境遇,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是分割线***
窗外,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一直在叫唤,吵得沈清睡不安稳。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床头,却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疑惑地睁开眼,却对上床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
“嚯——”沈清吓了一跳,猛地一起身却撞到了雕花大床的围栏,痛得她眼泪直掉。
“姐姐哭了?”旁边一位不知哪来的小丫头正好奇地睁着眼睛看她。
沈清扶着额头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将崩出来的眼泪给憋回去,这才看清了面前的小丫头,瞧她约莫四五岁的年纪,梳了个两个团子髻,模样甚是可爱:“哪里来的小团子?”
等等,她房里怎会有个孩子?
下一瞬,沈清睁大眼瞧清楚四周,这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她的公寓。她如今也不是都市白领沈清,而是梁家新娶的媳妇沈清禾。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进来的是一位年长的婆婆,见她已经起身,便端着洗脸的铜盆进来:“醒了?先起来洗把脸吧。”跟着又见角落里站着的小丫头,面露惊讶。“楠儿,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可让婆婆好找!”
楠儿一见婆婆,屁颠颠地跑了过去便叫着:“婆婆,姐姐哭了,好丑!”
沈清禾听了,顿时一头黑线。
婆婆轻轻弹了她一记脑门:“楠儿,这是公子新娶的夫人,你该叫一声娘子。”
“娘子?”楠儿歪着脑袋,圆嘟嘟的脸上表情有些疑惑。
“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等会儿婆婆带你出去。”婆婆哄完孩子,跟着取来一套衣裳。“娘子请动作快些,已经日上三竿了,一会儿还得去祠堂给祖宗磕头。”
沈清禾掀开被子下床。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对人应当客气些,便先开口问:“我还不知婆婆如何称呼?”
“我本姓秦,是梁府的老奴,在这里做事已有三十余年,也算是看着公子长大的。若是娘子不弃,可以叫我一声秦嬷嬷。”秦嬷嬷说这话时,态度略有些冷淡。
沈清禾略一想,便能明白她这态度是为何。
众人皆知,这桩婚事本就是沈清禾硬逼着梁元辰娶她。秦嬷嬷从小看着他长大,心中定会为梁元辰叫屈,对她也就难免冷淡。
“秦嬷嬷,梁元辰……我是说,夫君他可已起身?”既然是梁家的老奴,新婚夫妻二人昨夜并未同房,这种事,怕也是瞒不过她的眼。与其如此,倒不如大方承认。
“公子他每日卯时便起,如今早已做了一个时辰的功课。倒是夫人好命,径自睡到日上三竿。”秦嬷嬷话里话外,似有诸多不满。
沈清禾点点头,并不将她不敬的态度放在心上。眼下她还有一件事要仰赖秦嬷嬷帮忙,遂腆着脸开口:“嬷嬷,你可否帮我梳头?还有这衣服,又该如何穿才对?”
秦嬷嬷看她的表情顿时变了。
到底公子是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回来,竟然连穿衣梳头这种小事都不会?
她心中本就对沈清禾十分不喜,如今又平添了几分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