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大亮，鸟声清脆，美好的一天开始了。而窗内吵吵嚷嚷，闹钟每隔五分钟就响一次，在第四次响铃，杜默终于顶着两个特大号黑眼圈起床穿衣。她脸色不青，却黯淡，青角已消，一颗大痘补上。在镜子前照了几秒，她撇撇嘴：没错，上帝为她关上一扇窗，就会为她打开另一扇。
啰啰嗦嗦地收拾也算赶上了早班车，杜默一落座就合上眼睛。你以为经过一晚熬夜就能打倒年轻人吗？不，那必须得日复一日！杜默就是熬夜浪潮中的一员，何时被拍上案还未可知，毕竟她自己没有自制力。
座位上的人假寐着，半困不困之间想到了些东西。天气阴沉时，视物很差，她想睡觉。天气大好，空气温暖，她想睡觉。天气一般，她也想睡觉。
秦淼常说总是想睡觉的孩子要么晚上玩手机，要么就是虚了。她就是玩手机而导致的虚。想到这里她觉得无可奈何。除了工作或是干正事时，可以不玩手机。其他自由时间，她的手就控制不住。
风景再美都想着拍进手机里看，不舍得多几眼给眼前。她也想约人出去玩，可大家出去玩很多时候不也是玩手机吗?由一个人玩手机变成一群人玩手机，反而还玩不尽兴，不如一个人在家玩。
哎，一个被手机捆绑的小青年。
恶果来了，杜默因长期纵容自己，接一连二的哈欠。眼睛干涩发红，电脑调了护眼模式也还是不舒服，整个人精神欠佳。她端起杯子去接水，见饮水机前有一小滩水，鬼使神差下用手去摸，竟是像果冻般的触感。又四处点点，触感一样。这是什么？转念一想，管它是什么，先处理掉以防滑到。她拎着水片儿起身，竟被它吸了进去，留下一声：啊！
杜默不知被吸到了什么地方，睁眼就在巨大的方形水状空间里。她点了点“墙体”，触感和刚才一样。稍用力去推，整个人就被弹了出去，跌坐在地上。痛倒是不痛，慌却加深。
“这是什么鬼地方？救命啊！救命。”
“别吵，这可不是什么鬼地方。”
杜默闻声抬头，声源是从墙体里伸出的一颗水状圆脑袋。圆圆的眼睛，圆圆的嘴，反正很圆。真是来了一号店，什么诡异的事都在发生，她的小心脏时不时都要颤上几颤。
“你是魂？”
“我是妖。你解了我的封印，我不会伤害你。”
妖？宋明不是说这世界上没有妖吗？听这话，这妖怪曾经被封印，如今却说是她解开的。想讹上她？要是杀人放火，她杜默还成帮凶了。
“我什么时候解你封印的？”
“你手放在金猪上时，封印便慢慢弱化。”
“我又没干什么，你出来要干什么？”不会真是自己吧？
“与你无关。”
“这肯定与我有关，你要出去吃人放火...”
“你以为妖就想着吃人吗？吃你们有什么用？又不能增加妖力。不过你若帮我，等我恢复立马就回妖域，绝不往来人间。”
为什么要帮他？他长得这么吓人，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妖怪。管它能不能帮，先拒绝为好。
“帮不了。”
“你还不清楚你的处境吗？你有得选？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也承诺一句我对吃人没有任何兴趣。”
坏人一般都这样说，等他自由了他还能想起今日这一番话来？目前先出去为妙，再找宋明帮忙。
“你要我怎么帮？”
“你将我放在你身边就行。”
“这等于没说清楚。”
“你说什么？”
圆圆脑袋突然伸长脖子，和杜默面对面，仅间隔几公分的距离。杜默的小心脏颤了下，最近都在受惊吓，这样下去会神经衰弱的。
“啥...啥也没有，你得先放我出去。”
“那是当然。”
白光一闪，杜默已回到店里。地上的那片妖移动起来，顺着她的脚爬到肩膀上。
“你爬到我身上干嘛？”
水片里面伸出和刚才一样的脑袋，只不过现在要小的多。
“你身上有妖气，我要靠的越近才能更好吸收。”
“我又不是妖，哪里来的妖气？”
“但你就有。”
他说完又将身体缠在杜默的脖子上，凉凉滑滑又有弹性，激起杜默大片的鸡皮疙瘩，条件反射去扯脖子上的东西。
“你快点下去。”
杜默拉得越厉害，妖的身体就变得细长，如同蛇一样缠住她脖子，最后连话都说不清。
“你不要激动，我现在妖力不稳定。你慢慢放松，不要扯。”
杜默不敢再用力，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妖平复后，她的脖子也得到解放。
“不是说不会伤害我吗？”
“是你太激动。我妖力不稳，不好控制。只要本体察觉到不利就会发动攻击，我的脑袋某些时候还指挥不它们。”
“可你不要缠住我的脖子，总觉得生命随时受到威胁。”
“盘在你手上可行？”
“我要是上厕所怎么办？”
“特殊情况下我会闭了视听和嗅觉，我对人不感兴趣。”最后一句说得十分真挚。
说着妖就爬到杜默手上，身体圈住手腕，脑袋从中突兀地伸起。她觉得这妖可真像条蛇，好一个拉风的“手饰”。
店里陆续进来几个顾客，杜默欲将手背上身后，就见腕多了一只纯白色镯子。
这几个顾客前脚刚走，后面又接着几拨人。大多是复印，虽然忙，但工作内容简单。停下来时杜默摸着白镯，分辨不出质地、手感与普通手镯间的差异。
“你好，这里可以照相吗？”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漂亮的女生，身材高挑，小麦色皮肤显得活力又健康。
“当然可以。”杜默站起身。
“要白底一寸。”
“好的，里面请。”
拍照过程顺利，杜默很快就在电脑前制图。女生这么漂亮，完全不用修图，裁剪排版打印就行。等出片的间隙，女顾客突然说她手上的手镯很漂亮，问在哪里买的。
“别人送的，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买的。”谎话倒是很顺溜。
“我加你微信，你问问你朋友。如果她想起来，你就发微信给我可以吗？”
“这个，很有可能问不到，你要有个准备。”
“没事，我先加你。”
“好。”
女顾客离去，杜默问手腕上的“镯子”为什么变成这样？
镯子里传出声音：“难道等人尖叫？”
“这到也是。能说说你是什么妖吗？”杜默真的很好奇，这妖和她想象中的妖出入太大。
“什么妖与你说不清楚。”
“名字呢？”
“没有。”
“叫白玉怎么样？和你变成镯子的样子很符合。”
“你前后变化未免太大。”
“……”怕归怕，可总不能一直叫妖吧。不仅别扭，还有点种族歧视的感觉。
“你说的妖域在哪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好吵，我要静休。”
杜默在心里切了一声，在存钱罐里怎么不嫌吵，音响就在一旁呢。又想着在电脑前坐了挺久，不如去琢磨琢磨拍照。她去摄影区拿起相机对着一只毛绒小熊，拍了不下五六十张。依然没什么固定性，忽好忽坏，半路出家的弊端也。
午休时间杜默想去上厕所，对着白玉说了一声，镯里飘出一声好。走到卫生间，她仍有顾虑，再次提醒白玉不许看。手镯并无反应，她在将信将疑中忐忑地上完厕所。回店路上，她想若以后自己能掌控眼睛说不定白玉也威胁不到她……嘿嘿，说不定真可以。
这兴奋一直维持到宋明出现才算结束。他问杜默收集碎魂进行得怎么样，那天他太忙没来得及问。
“还算顺利吧，残魂也交给了苏先生。但我不太会用眼睛。”
“这次的事比较急，你先跟着他们一起做，实践是成长最快的。”宋明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又问杜默工作上有什么问题。
杜默立马把累积问题的小本子拿出来，一个个挨着问。宋明把每个问题都给她在电脑上演示一遍，速度太快的她就用手机录视频。
工作上的问题告一段落，杜默便想将遇妖的事告诉宋明。
“宋哥，你不是说这世界上没有妖吗？”
“你问的是有没有神通广大的妖，在人间可不行。”
“但…”杜默想接着说下去，就发现说不了话。耳里传来白玉的声音：“你最好什么都不要说，我说过不会伤害你。要是多嘴，别怪我。”
“滴滴，滴滴。”考勤机适时响起。
“我下班了，宋哥。”
“行，早点回去休息。”
杜默从店到家，到吃饭，到睡觉，这期间白玉一声没吭。她也就慢慢放宽心玩起手机。
微信跳出一条信息。
一号店瑞：收魂之后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杜默：没有。怎么了？
一号店瑞：那就好。下周星期一去地下，还是我和你。期待和师傅一起去吗？
杜默：不期待，一点都不。
一号店铺：你这人就是不诚实。
杜默：你想太多。又去做什么?
她发完这句对方没再回答。有些人就是这样勾起你说话的兴趣，等你感了兴趣，就一语不吐，令人烦躁。
自觉头上没什么动静，杜默发了微信问宋明。
杜默：宋哥，在不在？
一号店宋明：在忙，有什么事？
杜默：我想问问关于妖的事。
手机那边的宋明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原来是这。他还忙着呢，就懒得回复杜默，打算改天让她去问阳玥。
杜默等了半个小时，都没有人回复她。不说拉倒！要是白玉要怎样，潜意识里又觉得不会怎样。纠结片刻，决心抛开杂念玩手机去也。今日她喜爱的动漫已经更新，还连更几章，这可是她攒了挺久的。正当看得入迷，突来水片贴在她眼睛上，一片凉意。
“白玉你干什么？”
“我就是此意，你的眼睛都快达到疲劳极限了。我每次见你都是眼睛发红，面色暗黄。如此体虚，难怪妖气都不稳定，忽有忽无。你有生之年我还能回到妖域吗？”
“我是人，怎么会有妖气？有了不会更衰吗？”
“人确实是不会有妖气…不过就目前来看，对你并没产生什么坏影响。你要是担心，我帮你吸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这么多…先从我眼睛上下去。”
白玉从杜眼睛上爬开，转而回到手上圈着。
“你不能再衰了，你若太衰我可能要缠你一辈子。你想早点摆脱我，就增强体质。我早点恢复，也就能早日离开你。”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有妖气？连你这只妖都不清楚。”
“这世上不知道的东西多了，对你没影响就好。”
还能怎样，杜默有些叹气道：“好吧。”
说完她倏地想到什么，眼睛放光：“你们妖有没有那种药丸，就是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长生不老那种？“
“没有。”
“你们妖可以七十二变，上天入地吗？”杜默还是兴奋。
“不能，只能变换出跟本体接近的。在妖域里妖气充足，才能变出差异大的。你们的世界不太适合妖生存，很多都发挥不了。”
“妖可以化成人形吗？”激情在消失。
“为什么要化成人形?妖本面目就很好看，为什么要化成人形？又不是要符合你们的审美。”白玉还挺愤愤不平。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说人话？”
“难道你会妖言妖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