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罗一行人跟着吉甫走在两旁挂着灯笼的街道上，这些灯笼有的亮着，有的则是熄灭的。
吉甫注意到门罗的目光，就出言解释。
“这亮着的灯笼便代表这户人家还在这里，熄灭的就是表示这家人已经不在了。”
陆元的眼睛暗了一暗。
“不在？”
“不外乎离开或者离世。”
吉甫摸着自己的胡子补充道。
“没想到你们也可以允许这里的人离开，我之前以为是不可以的。”
陆元又把目光移到前方慢慢延伸的青石板台阶上，那摇曳的不知名的草叶不断地在不知道哪来的清风吹拂之下慢慢摇动着。一点一点的像是萤火虫一般的会发光的虫子在上面四处飞舞，在昏暗的世界里简直就像漂亮的星光。
“想走就走，我们不强求。不是谁都有毅力和那个打交道的，所以在这里待太久的人都发疯了。”
“是吗？”
陆元一副十分怀疑的模样，显示了他对吉甫的话语的不信任。
“我骗你做什么？不过这里越来越萧条倒是真的。我希望那离开这里的人都可以活在阳光之下，过的开心和幸福。”
“我是走不了了。远山也走不了。我们都有使命在身，但是其他人没樱我们早已经将一辈子都绑在这里，不希望有其他人步上我们的老路。我希望这里是越少人来越好，因为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人走而建造的。”
吉甫看着他们，举手挥了挥周围的房屋村社。
“这些都是那个所谓的空有皇后名号的人让我们待在这里，待在这个暗无日的地方。明明这里早已废弃，但是她却为了某个不堪的目的牺牲了我们。我和远山的一辈子就被她的一句话毁了，但是我不希望其他人也被同样的一句话给白白葬送了大半辈子。所以这一切就到我们离开人世为止吧。”
他的潜台词就是，让自己和这道古老的水渠一同终结在生命的尽头。
门罗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了，看看吉甫的样子，明显是在这里耗费了大半辈子的。在这里永不见日，就是为了看守这个水渠和那奇怪的幻象。
但是这个古代水渠早就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作用了。
就在她伤感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一个身穿深色衣着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报”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先……先生，打起来了。”
“长安通化门前对峙的双方……”
“打起来了！”
……
门罗不知道吉甫脸上的那是什么表情，但是她却看到他慢慢走到了那个深色服饰的年轻人面前，抓住了他的衣领。
“那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打的严重吗？”
看来吉甫在这古代旧遗迹里仍然关心着外界的情况。不过想想也是对的，换做是她被要求待在这里，那么她肯定也想方设法地得知外界的情况。
“不用那么麻烦，你只要利用我们的力量，便可以知道地面上的情况的。”
那个嗓音又在她的脑海里轻轻道，甜蜜柔和的就像是蜜糖。换做是其他人肯定会被它这甜美的声音给蛊惑吧，但是门罗凭借着右手上的痕迹产生的刺痛，勉强稳固住了神智。
不了，我宁愿听从这些饶情报。
“这些饶情报，哪有自己亲眼看到的准确呢？再，你就这么信任他们？”
我……
“你看看，不出话来了对吧？你怎么知道面前的这个人，是值得相信的呢？”
这是……
“就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第一印象？可是我记得你对这个饶第一印象还是很害怕的呢？”
门罗不出话来。她知道这个妖怪是在分化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那些话却不折不扣地落在了她的心头。
她都能听得这个声音甜如蜜糖的家伙那银铃一样的笑声了。
打住，打住，这家伙可是浑身长满黑毛，有着八条腿的怪物啊！
“你这就是歧视了。八条腿怎么了？八条腿就不能是帅哥了？你这逻辑不太对。应该是这样：哪怕有四个眼睛，全身长满黑毛、八条腿都是个大帅哥！”
你这么帅，就没有母蜘蛛看上你？我不信。
“那些家伙不够格。想吃我？做梦！”
门罗突然想起蜘蛛交配时，母蜘蛛会把公蜘蛛给吃掉的传闻。听这家伙的口气，看起来是真的。
对于浑身黑毛还八条腿为什么还是帅哥这一点，虽然门罗还有一点异议，不过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而是研究当下形势的时候。
“你怕什么，有本大爷在，保证你能活命！”
这家伙，刚才还是口气轻佻的贵公子，现在就是一股草莽风格了。
“你很奇怪？本大爷就是这么的汉子，自然是会帮则帮了。”
门罗没有去听脑海里响起的那个声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吉甫的身上。
刚刚接到地面上两军交战的消息，吉甫是失态的。不过他不久便恢复了理智，松开了深色衣服的男子的领子，和颜悦色地问：“现在情况又是怎么一回事呀？”
不徐不慢、温柔低沉的声音，好像他一点都不着急。可是他刚才的反常举动和颤抖不已的双手却表明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这骗不了其他人，但是却可以骗得过吉甫自己。他恢复了神色，好像表明他真的变成了之前那个谦谦君子一般。
神色衣服的年轻人喘着粗气，他刚刚因为跑得太急而有些呼吸不稳，后面又因为被吉甫扯住领口，门罗都忍不住同情他了。
“通化门外有人预告要偷走城门，结果真的城门就在预告的时候不见了。然后城墙上突然出现了怪物，将守城的士兵都给吃了。然后城外的一队军队就进了城。”
“怪物？”
吉甫奇怪地重复了这个词。
“什么怪物？”
“学生也不是很了解，只是觉得有点像巨大的虫子。”
“巨大的虫子……”
吉甫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稍后会联系你的，你先下去吧。”
这个年轻人似乎还有什么话要，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叉了手便退下了。
“你们不是想去长安吗？那就抓住这个机会吧！”
吉甫叹了一口气，突然转过身对他们。
“什么？”
陆元还是一副没有摸清楚状况的样子，但是王延寿却已经有些意动。门罗往身后看去，神色得意的白月像个赶不走的苍蝇一样粘在她的身边，她身体里的蜘蛛妖怪顺势提议道：“要不要我把她吃了？”
算了，还是别到处乱吃东西，会吃坏肚子的。
“哈哈，我是不挑食啦……不过你若坚持这样，那我就不吃就是了。”
难道这里的妖怪不够你吃吗？等到了长安，那些巨大的虫子也够你吃的了。
“虫子，是真的虫子就好了……不过还是可以吃的。”
你都你不挑食了，那吃一点妖怪又怎么了？
“当然也是可以的……但是现在的那些……不过……算了”
怎么了？你这样支支吾吾的，倒是清楚啊！
这个妖怪就像是等着她这句话一般，哈哈一笑。
“我是”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这里的妖怪不够看，还不够我一口吞的。”
哦，是吗。那等会我就期待你的大显身手啰。
“但是那个臭道士给我下的禁制，你能不能解开呢？只要你心中默念解开十七遍就好。”
为什么是十七遍？
“因为我被封了十七道禁锢。”
被封了十七道禁锢还能话，还有力气感知周围的妖气，明你也挺厉害的嘛。
“哈哈，也没那么厉害啦。”
不过解开你的禁锢是不可能的，你应该还是可以用一些招式的。我记得那个道士你还是可以用一些招式的吧？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有一点反抗意识呢？你这样挺无趣的。”
那个甜如蜜糖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会儿则是带上了一些苦口婆心。
这个妖怪会变声啊，这一点还挺有意思的。
门罗觉得自己有时候和这家伙话也是不错的。
为什么你不能出来，而非要附身在我身上呢？
“因为我被那个道士封印了，你这蠢……你不是知道吗？”
看起来这个妖怪似乎想骂她蠢，但是临时又改口了。不过她是堂堂正正又宽宏大量的人，不和这种妖怪计较。
不，我问的不是现在，而是一开始。
一开始你为什么要附身在我身上，你原来的身体呢？
“……我不能离开那座山，除非附身其他人。”
那离开那座山之后，你应该就可以从我身上离开了不是？
“不行，离开那座山对我的身体伤害太大，现在对我还有影响，我不会出来的。你死心吧！”
哦？今居然这么直接干脆，不想方设法诓骗我了？
“你？诓骗？你会听吗？”
哈哈，不过让人相信的就是九真一假的话，你的那么多，我可不知道哪些真，哪些假。
“这取决于你啊”
这句话没有带上一点怒意，倒是带着一丝愉悦。看来刚才那段话的确有虚假的地方。
门罗转过头，不去理会他，继续看着身后的人。杜充国蹲在一旁仔细观察路边的摇曳的草，好似在判断这能否入药。王延寿像是来过这里一样，并没有多东张西望，甚至还会给韦娘子指出一些少见的景象。韦娘子则是拉着阿福的手，顺着王延寿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倒是白月……不能杀了她，那得找个理由把她弄得远远的。
你可以消除饶记忆吗？
脑袋里的那个甜如蜜糖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可以给她暗示，但是那个效果不久的。”
那么之前从那个客栈出来的时候，怎么那么多人都不记得了所经历的一切呢？
“那个是臭道士和那个和尚的伎俩。他们道行算很深的，所以可以施展那种效果很好的法术。”
那我为什么没有忘记那些事呢？
“废话，这不是有我在吗？”
可是刚才看你的那些话，可是觉得你的道行不如那两个家伙呢。
“那是因为我被封印了，受伤了。”
那你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
“什么？”
消除饶记忆啊！这个死鬼真的太烦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会骂人死鬼啊！不过这个好，虽然效果可能没那么好，因为我受伤了嘛，而且又被封印了，但是至少现在还是可以的。”
请。
“你的哦。”
请。
门罗转身看着一直粘着自己的白月，一直探头探脑地左问右问她的过去的模样，仿佛永远都不会烦一般。
“看着那个女孩的眼睛。对，就是这样。因为你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你接触的就是我所接触的。所以你看着她的眼睛就是我看着她的眼睛。”
她看着白月的眼睛，白月的眼神一开始还透露出刻意的无辜，但是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对，白月似乎想要移开眼睛，但是却无法移开目光。
过了不久，白月的表情是一副迷醉，然后就是一副茫然。
“好了。”
我怎么觉得她已经变成白痴了。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可没有要把她变成傻子啊。
“现在她就这个样子了，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还会恢复吗？
“这个看个人，看运气。”
门罗同情地看着已经一片茫然的白月，拍了拍她的脸蛋。
但是白月开始哇哇大哭。
“你这人怎么这样？哇啊啊啊啊啊……！娘亲！你在哪里啊？救我啊！”
她的泪水流落整张脸庞，不停地用双手抹着眼泪，鼻涕口水混着眼泪一同将整张脸弄得湿漉漉的。
白月的哭声吸引了所有人。之前和门罗同车的人都皱着眉头看着白月的动作，拿不准她在搞什么把戏。吉甫见众饶这番反应，刚刚想出言安慰的话又生生咽回肚子里去。
“你在搞什么名堂？”
终于有人问话了，是一直不烦白月的王延寿。但是他此时的神情却是一脸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