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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薇亦刚止 > 43小院暗

阮卿茽看着这四人在自己面前伏头做小,心情却没有半分起跃,甚至是略有苦涩的。

原来之前的自己居然就是被这么一群人打的形容狼狈,只能抱头紧咬着牙,毫无还手之力,真是可怜又可笑……

阮卿茽将匕首在阮桕胸前的衣服上擦干净,入鞘后利落起身,将丢在一旁的伞又执起,声线没有起伏:“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们。我虽放过你们这一次,却别想着再来找麻烦,下一次要的便是你们的命了。”

如听圣旨,三人不顾腿间疼痛,立马便来扶阮桕,四人一行没有半句废话退得干干净净。

而这处甬道已经与刚才别无二致了,那点点血色很快被冲的没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场大雨里,阮卿茽满腹恨意地撑伞走来,却是平着心绪走回去,雨帘里,那个瘦高身影也随着夜幕的降临缓缓隐去……

阮府里四房的折晖苑一向是最僻静的住处,而其中的东角上一个小跨院更是冷寂无声,如今已是戌时三刻,天色暗的彻底,不像别处的早就点上了烛火,跨院仍是黑黢黢的,不熟悉的怕是都要以为是没人住的废弃院子。

这个院子是阮卿茽的从小到大住的地方,他还没有回来,本就没有下人把他当正经主子,自然也就没人进出了。

而谁也不知道这不起眼的院子里,其实还有一个人。

他气息微弱,此时正平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多数时间里连动弹都不动弹一下,不似活物,彷佛与这环境融为了一体。

阮卿茽从学堂那处甬道过来,单手撑着伞似个游魂般行走,身边不断走过的下人们也像是没看到这个主子一样,直直地走过,连停顿一下都不曾。

而阮卿茽也习惯了,伞压得低,他看到得也只有伞下的那三分地,一路晃荡到折晖苑门口,才终于被个声音叫住了。

“三少爷!”

恍惚着回过身来,廊柱后头掩着的是着青色比甲的小环,薇儿房里的人。

阮卿茽眼里带了光亮,环视一周,并无其他人在,又略失落了。

移步上前:“小环,是薇儿有什么事吗?”

小环从身后拿出个小包袱来,口中道:“小姐说三少爷好久没露面了,怕您又短了什么,让我来给您送东西。”

阮卿茽有些不好意思:“日子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哪里会有真正缺得紧的,倒是不必劳烦薇儿给我准备这些东西。”

小环看着他并没有接过的意思,心里一急:“小姐说,您一定是要收下的,且这些不是什么贵重的,不过是些针线类东西罢了,只是份心意。”

说着都要往阮卿茽怀里塞去,却不小心碰到他湿冷的袖子,光线暗淡,小环之前并没有注意到,此刻细细一看,才发现阮卿茽全身都湿透的。惊讶道:“三少爷,您怎么穿这样的湿衣服?”

阮卿茽掩饰道:“风雨大了些,被淋的。”

对这个理由小环是怀疑的,但到底没问出来,只是道:“那三少爷以后小心点,虽然快入夏了,但惹得寒风入体也是不好,若是您生病了,小姐也是会担心的。”

她会担心……对,她说是自己亲人了,也必是会关心自己的。

阮卿茽一路以来彷徨的心仿佛安定了下来,伸手接过包袱,说道:“好,以后会注意的,且我收下了,替我谢谢薇儿。”

小环见他终于接过,也是松了一口气,屈身一福:“是,奴婢退下了。”见得阮卿茽颔首后,退着步子回去了。

阮卿茽是回到自己院子里后,才发现包袱里头还有三十两碎银,一时静默,心中却是暖意浓浓。

烧火熬了药,阮卿茽端着托盘进了卧房,将床头的蜡烛点起,微弱的烛光映照在床上那个同样微弱的男人脸上,泛着略恐怖的青白之色。

阮卿茽又将药碗端至床前:“丘叔,起来喝药吧。”

名唤丘叔的男子终于睁开了眼,转头看着旁边的少年,微微一笑:“这药喝不喝都没什么妨碍了,我知我已经时日无多了,你倒也不用费这些个功夫了。”

阮卿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喝药不过是为了心中好受些,自己三个月前将他扛回来时,就已经是命悬一线,如今能拖这么久,都已算是极限。

但阮卿茽并不会劝解人,只是端着药碗默默不语。

丘叔强撑着略起了身,伸手接过碗一饮而尽,入口干涩辛辣,他却眉头都没动一下。

闭眸缓了一会儿,看着昏暗光线中的瘦削但坚毅的少年,丘叔缓缓道:“今日,你去惩治之前打你的人了?”

“是。”

“我知道你对他们的恨意,结果怎么样,将他们全都杀了?”语气仍是平缓,提起杀人彷佛像在说宰鸡一般稀疏平常。

“没有,我放过他们了。”语气没有起伏。

丘叔闻言似有惊讶:“你是怕杀了会有麻烦?”

“不是,只是觉得杀了也没意思。”

“唔……倒是想法不一样。不过他们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小子,也干不成什么大事,你这次震慑住了他们,以后便不会再来惹你了。”

阮卿茽没有接话,默默将药碗放回桌上,又折回来床边。

丘叔看向烛光及不到的黑暗角落:“你以后还在这地方待吗?”

“没有想去的地方,这里是我的家。”

嗤笑一声:“家?恐怕只是个住处罢!这么些天以来,我也算看清楚你的处境了,这么大的府里头你哪有亲人?”

“有,有一个。”阮卿茽面上终于有了表情,仿佛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这番变化,丘叔转头看了他一眼,带了细微的笑意道:“倒是比我好。不过你一直待在这是不行的,会埋没了你。”

“原本我都以为我要死了,又阴差阳错被你扛了回来,这三个月我没有半分气力地躺在床上,似个废人一般。这般如废物般活着没有丝毫意义,若不是对你有惜才之心,我早就自戕了。”

阮卿茽看着面色苍白但难掩激动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回望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什么意气的时候,倒是在这最后的时光里,让我开心了些许。”

丘叔眼睛亮起:“卿茽,你对于习武一项天资卓绝,我只能口授,你却能很好的融会贯通,越是后来,我越是惊喜。”眸中满是赞赏。

阮卿茽低头道:“丘叔谬赞了。”

床上的男子想伸出手来,拍拍这个已被自己看作徒弟的少年,却在中途上,胸口一阵的气血翻涌,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阮卿茽连忙替他抚着背,连连呕了好几口血,才终于平稳些。

丘叔闭着眼,顺气了好几盏茶时间,才开了口:“可惜我却无时日再教你了,以你的天赋不该是困在这儿的,我给你寻了另一个去处,你有意去吗?”

阮卿茽似在思考,自小以来自己都是默默无闻的,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同,直至丘叔来了以后。

如今乍要他选择,他未看过外头的世界,对此甚为迷茫。

“只有走出去,你以后才能不被人能踩在脚下,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你不想吗?”

阮卿茽目光凝起:“自然想的!”

丘叔笑容更深:“好,我走后你就去寻我一个好友,他会帮忙的。”

看着男人欣慰的笑意,阮卿茽想了想道:“丘叔,是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这不重要,我经历事太多太杂了,你不必去了解,那些与你都无关,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那些恩恩怨怨到我死便为止了。卿茽,我只希望不要埋没了你的天资,当你能为这大霁朝做些什么的时候,就是我最开心的,因为这样的人才是我发掘的。”

阮卿茽被这一番话说的心中激荡,站起身端端正正地拱手作了个揖,语气沉稳:“是,我记下了。”

折晖苑东角上的这个小跨院,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起眼,这样大雨的深夜里,谁又能料到里面发生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

区别于阮卿茽房间里的昏暗的烛光,抟溪苑西跨院的房间里却是灯亮如昼,无他,只因阮渺薇还在“打夜工”。

子衿瞧着时间,又看向尚捧着本《经商论》歪在榻上的阮渺薇,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小姐,都快亥时(21点)了,您就歇歇吧,看太久可是会伤了眼睛的。”

阮渺薇有了反应,将书放到一边,搂了个浅紫色的迎枕起身:“这么快就亥时了。”

“小姐您自晚饭回来,就看着书没有动了,可爱惜些自己的身体啊!”子衿上前扶起。

被这么一说,阮渺薇仿佛才感觉到了眼睛的干涩,闭着揉了起来,又伸腰打出个呵切来,囔囔道:“那现在便洗漱罢,我困了。”

子衿连忙下去吩咐热水,取洗漱用品,一通下来在忙碌着。

阮渺薇只怡然地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忽又记起一件事,召了小环进来。

“包袱给出去了?”

小环恭恭敬敬:“是的,三少爷一开始还不受,好在终是拿回去了。”停了一会儿又道:“奴婢还发现个奇怪的事。”

阮渺薇仍是闭着眼,玩着迎枕上的穗子:“什么事。”

“那个时候,三少爷虽撑着伞,但他的衣服、头发都湿透了。我问起,他只说是风雨太大打湿的,不过奴婢瞧着不像,但到底也没追问了。”

阮渺薇手上停了停,将穗子丢到了一边,低吟道:“倒是有好久没见到他了,改天找个时间寻他说说话。”

复又吩咐小环:“你去看看水烧好了没有,再不来,我可是要睡着了。”

闭着的眼睛一直都没睁开过,一副累极了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