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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薇亦刚止 > 26十五夜

阮旬靖懒着身形踱着步,走得很是慢悠。

采沁在廊边等了许久,终于见到了那个满身慵懒的身影,疾步迎上来道:“给三爷请安,姨娘在西跨院早已准备了三爷爱吃的八宝野鸭,正待着三爷去一起品尝。”

等了一会儿,却是没有听到一如往常那低沉的一声嗯。

采沁有些奇怪,以为三爷是没听清,开口欲要再重复一遍,便听斜上方的一句:“今日就不过去了,你且下去罢。”

采沁一瞬的怔愣,往常三爷晚间回来就是去西跨院的,今日里莫不是自己听错了罢,一时间不敢置信,有些脑子不清楚地抬起头来,却又是传来一句:“没听到么?我今日不去西跨院。”

“奴婢该死,方才是一时没有听清,现在就回去回禀姨娘。”采沁连忙屈身应了,边疾步退走了。

三爷一贯是懒散的,对着下人虽是语气温和,却也疏离地不会多说一句,今日里的头的最后这句话,竟让采沁听出了一丝严厉,心中一惧,忙不迭地走了。

阮旬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前头稍远的转角处,刚才那里站了个着赤色焦布比甲的十来岁丫鬟,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薇姐儿房里的。

她是要找我么?

阮旬靖一路走进了书房。

小环今日听着吩咐在路上守了一路,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阮三爷的身影,连忙快步去告诉五小姐了。

阮渺薇已经在母亲房中食了晚饭,此刻正抱着个青玉迎枕懒在榻上,听到回话,心中道,可算是回来了。今日下午睡醒便知道大房出了些事,现在阮三爷回来了,想必那事也处理好了。

揉搓着指尖道:“他现下回来当是去西跨院了罢。”

小环一看到阮旬靖便急着跑回来了,这事倒是没注意,心里埋怨怪自己心急,人都没看清楚就赶来回话,脑门都滴汗了。

正回答不上时,却感到背上被轻点了下,听子佩姐姐上前回道:“回禀小姐,三爷今日里去书房了。”小环退开些许,不由地松了口气。

阮渺薇听罢正了下身“是么,居然去了书房,本以为今日是赶不到了,倒是意外。子佩跟我一起去一趟罢。”

同是在抟溪苑内,离得并不远,子佩提了个羊角小灯就在身前头照着,阮渺薇一步步地走到了阮旬靖的书房外。

听得丫鬟通报说五小姐来了,阮旬靖一时竟有些慌乱,将书案上的狼毫重新排了排,又整理了下散开的宣纸。这应是她第一次来自己这儿吧,阮旬靖不由得想。

阮渺薇缓步进来,略一福身:“薇儿给父亲请安。”听得上首处传来一道低沉声音:“嗯,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闻言抬头望向烛光勾勒的壮年男子的深邃轮廓,阮渺薇淡淡出声:“今日里头,我命人将三姐捂嘴拖下去了。”

阮旬靖看着小女儿俏生生地立在前方,与自己隔着不短的距离。着粉色浣花锦纹小袄,领口镶有白色狐狸毛,衬的一张小脸更加清丽柔皙,于中朦胧的烛光里头,眉眼间有几分似素尘……

“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实则阮旬靖连她的话前头都有些没听清,顺嘴就接下去。

“三姐今日里头说她舅舅得明国公看重,且日后有的高升。我觉得不妥,便让人捂了嘴。”

阮旬靖听到一句明国公,才反应过来,眉头就是一皱“蓉儿居然说了这样的话么?一个闺阁女儿家怎么能随意置喙朝堂的事。”停了片刻又略小声的道一句:“薇儿做的很不错。”

阮渺薇听得前面的话,微不可察地僵了脸色,他没有反驳阮蓉说魏祯是她舅舅……那又将母亲摆在何处,母亲是阮蓉的嫡母,阮蓉的舅舅就只能是梅州崔家的,而永远不可能是魏祯。

阮三爷果然是疼魏谧母子的,阮渺薇这般想着,便也自动忽略了后面的夸赞。

再开口,语气便寒凉了许多:“我前来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怕三姐告状说我不尊长幼,如今将我做此事的缘由跟你说了,希望你能对此事有个清晰的判断。”

快言快语说完,才发现自己一直没用敬语,又后加了一句:“父亲。”

阮旬靖听着这一番话,刚升起光亮的眸子,复重归暗淡了。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便是那样的么?因为怕自己偏信阮蓉,所以才前来告知事情经过,好让自己对这件事情有清晰的判断。她……果真是这样说的,字字句句都彷佛在控告自己一般。

阮旬靖有些苦涩,看着小女儿,轻轻道:“好,我知道了。”

“那女儿便先告退了。”阮渺薇说罢便不在看上首一眼,直接退出去了。

书房里炭火烧的很足,阮旬靖却觉得无端起了股冷风。

目光投向已经空的前方,她就这么走了,半句话都不想与自己多说,阮旬靖眼神空洞,看着前方默然无语。

……

寒凉寂寂的雪夜,有人木然地枯坐了一晚,有人今夜里却很是高兴。

恪毅候府东处的掩芳苑正房,此刻难得地迎来了男主人。

阮旬端今日里,可以说是被阮侯爷骂的狗血淋头。从混迹秦楼楚馆,到结识冯科;从与冯科断交,到府外女子。总之是将他全部的所作所为骂了个遍,且断言自己于朝堂上大可能止步于此。

一时之间,阮旬端就有些提不起劲来。在这关键头上,也不兴去外头混了,今晚倒难得来了俞氏屋里。

俞氏看着已处了快二十年的丈夫,知道他今日里发生的事颇多,理解了他的沉寂,倒也收了那副刺儿头的态度,竟似转了性格般温柔小意起来。

只因两人心中都念着事,相处的竟都很是合得来,似乎这几年的时光里都不如今夜来的温存。

夜深人静,寂寂然只听得外头的阵阵的风雪声。

俞氏翻了个身,有些难眠,捅捅身侧的阮旬端:“你近些年在外头的日子很多,我知道你是干的什么,但我没有管过,现在却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阮旬端不为所动,微打着鼾,一副睡着的样子。

俞氏没听到回应,又使劲拍了拍:“嘶,你还给我来装睡这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趁我现在心情尚可,快说,以后再提起时,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阮旬端脑袋略微一抖,仿似刚醒一般,迷糊道:“你说什么了?”

“还来是不是?”寒凉的声音。

阮旬端将眼睛睁开又闭上:“什么事?你说吧。”

“如今我也看开了,你在外头找的那些个妖娆粉头,只要不闹到家里来,我也就不管了。可是今日里哪个女子一来,我就悬了心,你知道为什么吗?”

阮旬端倒是没想到,今晚的俞氏果然好说话许多,以往可没见她这么大度,心里的警戒也松了下来,好声气地搭着话“为什么?”

“她说她有了孩子。”

对方含糊地应着声:“唔。”

“阮旬端,你在外头怎样胡闹不归家,我现在也不想管了。但有一点,你绝对不能在外头有了孩子,听到没有!”

对方又是“唔”的一声。

俞氏一时气得锤他:“说话!我给你生了茝哥儿和菡姐儿这样的好孩子,如今我只盼着我的儿女好,你可别在外头弄来个私生的来隔应我!”

阮旬端终于应声:“好好好,我知道茝哥儿和菡姐儿都是好孩子。”

“就是!他们俩那样好,我们大房的东西一应都是留给他们的。原本有个庶的阮芸我都看着嫌烦,你再外头来一个,我可是什么都不会给!”

黑暗中,阮旬端看着床顶边际线模糊的帷幔。

俞氏一时没听到应声,又是一锤:“你听到没有!”

阮旬端将眼一闭,口中忙道:“嗯嗯嗯,我在外头也是玩玩而已,哪里就会到这种地步。”

俞氏听得一席话,心安了下来:“这件事你可是答应我了,以后可不能再来的别的什么人!那就是打我的脸面!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如果真的来了,且直接让人给打出去,我半分颜面都不会留!”

心里一松,俞氏就吧啦吧啦说了许多。

阮旬端扶着头,嘴里朦胧道:“行了,就这样吧。我头疼,要睡了。”

只要答应了俞氏,此刻她又好说话了,松泛道:“也挺晚了,那便睡吧。”

阮旬端又含糊“唔”了一声,却是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睁眼了半晌。

……

今日里不过是寻常的一个十五,却发生了许多不寻常的事。

阮府主子们的生活似乎还是那样,似乎又悄无声息地变了什么。

可是不论怎样,承弘二十年到底还是要过去了,转而需要迎接的,是承弘二十一年。

……

子佩昨夜里守夜,睡在外间。此时天不过刚刚亮,子佩翻身轻手轻脚地起床,隔着门帘,听了听里头小姐尚还未有声响,又蹑手蹑脚地出门吩咐烧热水了。

天气依旧寒凉,但已经不落雪了,檐间的冰凌挂了一排,在初阳照耀下泛着晶莹的光芒。而抟溪苑东厢房里的下人都起的颇早,院间来往的丫鬟、婆子都各自有事做,手脚轻便,却是满脸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