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城市最具欧式风情的街道上,有一处英文名为橄榄枝的酒吧。名为酒吧,其内部却别有洞天,更像是一处较为隐蔽的专业小剧场,可以容纳200人。
这里几乎每天都会有小众的乐队或歌者在此演出,而今晚绽放舞台的是龙卷风乐队。
因为镶嵌在半圆环形的欧式建筑中,所以得天独厚地面对着宽大的圆形广场,在城市的喧嚣中隔绝出一片清凉之地。
天气炎热时,酒吧门口会支起临时的简易演唱设备,那时候广场上就会聚集了很多乐迷和游客。而天气一转凉,散乱的桌椅就会被收了起来。
不知情的人总会觉得门庭萧瑟,因为他们不曾领略到内场的火热,乐迷们才不会因为天气寒冷而降低对音乐的热情。
而罗意平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很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上大学时,他也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这条街道,闻知了这处酒吧。
那时候,他常和女朋友于小青游荡在这里,当时的他们走在这里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浪漫感觉,似乎情侣就应该来这里闲逛。
那个时候,他们也只是对这处酒吧好奇,仅仅领略过室外的表演,但从没有进去过,毕竟一百块钱的门票还是令学生身份的他们望而却步的。
工作以后,手头宽裕了不少,他便带着于小青来过两次。
在他的心里,总有一个位置是留给音乐的。没有人会察觉出,在他文质彬彬的外表下还藏着一颗热血摇滚的心,这颗心并没有随着年龄和境遇而磨灭几分。
他也真心喜欢这里的演出,但原因种种,之后便再没光顾过。
时隔两年,他再一次心潮澎湃地坐在了灯光炫目的舞台之下,而陪在他身边的已经换成了另一个可爱的姑娘。
龙卷风乐队是当地著名的老牌乐队,他们的舞台风格狂野而奔放。但歌曲所传递的内容大都有些消极厌世,因此虽然不常登上晚会级的大型舞台,但多年来也积攒了一群坚定地铁杆粉丝。
因此,他们在小剧场的演出可谓是一票难求,演出消息一放出来,门票很快便被抢光了。
今天的橄榄枝酒吧仍旧气氛火热,座无虚席。八首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加上每个乐手的炫技,把舞台的节奏一步步地推向高潮。
表演经验丰富的主唱老沙还负责台上的串场,演出临近尾声,他对着观众席说道:“有哪位朋友愿意上来秀一段?今天的门票后台找我报销!”
底下的观众热情附和地说:“同伴的算不算呀?”
老沙玩笑地与台下互动:“我要说算,你们都说是同伴了吧。”
观众一片哄笑,但仍无人愿意登台。
“有没有人愿意上来?条件放宽了,同伴的也能免票!不过说好了,两张,两张!”老沙用手比划着,他的目光在台下巡视着问道。
林晓芙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整个人也沉浸在现场的氛围中,也被台上和台下的交流给逗笑了。她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罗意平,说道:“喂,你要不要去试试啊?”
被女友这么一问,罗意平还真有点懵了。
没想到前排这对情侣的细微动作,竟然被身后的一个好事男人看在眼里,他推了推罗意平的后背,说:“哥们儿,上去吧。”
他身旁和身后的人居然也都不明所以地一呼百应,不少人开始起哄让他上台。
罗意平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被催促得红了脸。
沉默片刻,他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然后迅速地摘下眼镜,递到晓芙手上,一个箭步冲上了台。
他和老沙热情地握了握手,之后接过话筒,说道:“我要献给大家一首歌名很长的歌,叫做《追求吧,一生就这么一次》,致敬我们的青春。”
乐队对这首歌也很熟悉。高亮的贝斯声一弹出来,人们都敛声屏气地等待着这个勇敢者的献声。
罗意平暂时卸下了一切思想包袱,极大地还原了这首歌原唱者的情绪,他在高潮中唱到:
[其实春天早已在我心里翠绿一片,
才不管又多少个冬天,
这么多年了,
我还在坚守着,
坚守着心里的那一片翠绿,
没有人会懂,
因为她只属于我们,
追求吧,一生就这么一次啊。]
观众们对于台上专业的歌者总是口味挑剔,而对于从他们堆儿里走上台的同好却是异常的宽容。更何况这哥们儿的演唱水平一点儿也不逊色,在台上也不怯阵。罗意平的舞台献声反倒成了整场演出的压轴亮点。
林晓芙比台上的罗意平还要紧张,她的心随着鼓点砰砰跳着,激动得眼眶潮湿。舞台上的罗意平气质洒脱,完全沉浸在身心舒畅的欢愉之中,与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在强烈的伴奏中,她隐约听到身后刚才起哄的那几个人说:“这小子还真行啊,唱得够带劲……”
看来舞台可以给人们提供别的场合所替代不了的聚光灯效应,它能呈现的最佳效果便是令台上歌者和台下观者皆为之迷醉。
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观众席中靠后排的某个位置上,有个女人的表情比林晓芙还要激动,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一曲结束,观众一片叫好。主唱老沙也为之赞叹一番,他走上前去,双手环抱着罗意平的肩,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说道:“哥们儿,散场以后别走,咱们交个朋友。”
罗意平双手合十,情绪激动地向大家表示了谢意,随后在欢呼中下台落座,可观众的热情依旧不减,有几个人还呼喊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主唱老沙也随即调侃道:“哥们儿,你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大家又被引得哄笑一片。
此时,台上的乐声重新奏起,淹没了人们的欢呼声……
乐队在人们激动沸腾的情绪中又加演了两首歌,随后便在挥手致意中谢幕离场。
罗、林二人穿过背道而驰的人群,随着老沙他们走入了后台。
演出的后台嘈杂而混乱,剧场的工作人员正忙碌着拆台,搬道具。他们和龙卷风乐队在一处略微僻静的角落闲聊。
擅长交际的老沙开口问道:“哥们,你是做什么的?”
“我就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
“哦,那真想不到。我很喜欢你的声音,你是不是之前学过音乐呀?”
听到比自己年长不少的业内人士的肯定,罗意平恭敬地笑了笑,说:“没有,只是爱好而已。”
“是么?那很难得啊,音准可以啊!”
一直站在罗意平身后的林晓芙忍不住插嘴道:“他平常还会自己写歌呢。”
一句稚嫩的女声划过,这哥几个这才注意到晓芙的存在。
贝斯手突然凑上前来插科打趣:“我说怎么唱得那么卖力气,原来有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在下面坐着呢!”
周围几个人听了一阵哄笑。
老沙也笑着在他的肩头狠狠推了一把,说:“你这人真没正形!”随后转身感慨地对罗意平说:“哥们,有机会可以把你的作品带来给我听听!欢迎你随时来看我们的演出,你也随时可以上台来票一段!”
……
结束了短暂而局促的聊天,罗、林二人不仅拿到了门票钱,还得到了龙卷风乐队诚意的联系方式。
在罗意平看来,能够获得他们的肯定和鼓励,才是自己最大的收获。林晓芙的脸上也洋溢着激动和兴奋。他们挽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晓芙的脑海里还浮现着刚才罗意平在台上的画面,她问道:“说实话,你在台上紧张吗?”
“当然紧张了。”
“可我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那都多亏摘了眼镜,我当时都懵了,就怕想不起来歌词。也幸好今天的灯光不算太亮,看台下更是看不清,我就只当自己是对着一堆萝卜茄子唱了。”
林晓芙呵呵地笑出声来。
而观众席中,那个眼中带泪的女人在演出的高潮时刻,就从场子里悄悄地离开了。
但她并未真正地离开,孤独地在广场上徘徊了一阵,似乎仍若有所思。之后,她斜身倚靠在酒吧旁的一个高大门洞里,为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一边喷吐着烟圈,一边漫不经心地观察着散场后走出的一对儿对儿情侣。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黑暗中不远处这个女人的存在,他们仍旧心潮澎湃,谈笑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