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月亮被一团团乌云遮住,电闪雷鸣,狂风呼啸。
段瑾火急火燎地推开房门,对辛丘大喊道:“如意谷可能出事了!”
辛丘坐在窗边,缓缓回头。
“辛丘,我今天听到有人议论如意谷,好像如意谷的迷阵机关已被破坏,许大娘和刘伯也不见踪影!”
辛丘用一种忧伤、怜惜、愧疚的目光看着他。
段瑾张大了嘴巴,愣愣地回视着她。
他不禁后退,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阿瑾……”辛丘欲语还休。
“辛丘,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好不好……”段瑾忽然上前一步,拽着辛丘的衣袖哀求道。
***
苏清欢没想到段瑾会主动来左府找自己,她感到有些受宠若惊,立刻吩咐侍女将自己最漂亮的裙子拿出来。
坐在一旁悠悠喝茶的苏蕴嘲讽道:“哼,女大不中留!”
“哥哥!”苏清欢娇嗔,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客气地回击道,“哥哥这么毒舌,怪不得尹晨哥哥不肯给你出主意。”
说起清尹晨,苏蕴的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为兄与清尹晨已经恩断义绝,不要再提他的名字。”
苏清欢拿起裙子走到屏风后面,呵呵道:“他与季苓哥哥也是知己好友,与其帮你,为什么不帮季苓哥哥呀!你可是把他的爱狗踢下河的人。”
“为兄那是无意为之,谁让那只狗天天追着我跑,弄得我身上全是细毛。”
“拜托哥哥,那是小狗喜欢你的表现好吗?”
“为兄要的是清静,不是喜欢。”
“所以尹晨哥哥来了浮图城也不告诉你,这不给你清静了吗?”
苏清欢说完这句话后,衣服也换好了。
她蹦蹦跳跳地走出了房间。
段瑾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等她。
“阿瑾,我以为你还在生我气呢!对不起,我那天说错话了。”
苏清欢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她之所以愿意低声下气地说话,除了她真的把段瑾当成好朋友外,还因为她一直念念不忘那只幻狐。
“所以,你能不能继续同意我去见阿狸啊!”阿狸是她给幻狐取的名字。
“苏清欢,”段瑾的脸隐藏于树荫之下,看起来有些晦暗。
“嗯?”苏清欢觉得段瑾今天有些不太对劲。
“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苏清欢只觉得五雷轰顶,脑子一片空白。
段瑾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虽然左桡存在当众对左霄下毒的嫌疑,而且被左霄通缉了好几天,但很快父子俩还是在世人面前“和好如初”,浮图城雨花节的最后一天,左桡与碧家女儿的婚事将如约举行。
与此同时,城主左霄也传出了即将大婚的消息。
浮图城的百姓沸腾了。
他们这位城主已经三十有余,至今未曾婚娶,十几年前收养了一个男孩还被世人误以为是断袖。
如今竟然要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成亲,无异于千年铁树开了花。
浮图城百姓对此事议论纷纷,当事人辛丘却在客栈里若无其事。
那只名为阿狸的幻狐自从清醒后,不仅没有回到它主人身边,还天天赖在辛丘身边。
这天,左桡拜访,看到这只对辛丘无比黏腻的幻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亏辞嬅饲养了它这么久,它真是忘恩负义!”
段瑾听了很惊奇:“莫非辞嬅姐姐就是在左府装神弄鬼的北漠狐人?”
“没错,既然你们如今是我的盟友,我也就不隐瞒了——辞嬅是我的人,左府怪事也是我和辞嬅一手设计的。”左桡毫不犹豫地承认道。
“那‘相思豆’呢?”段瑾怒道。
“什么‘相思豆’?”左桡一脸不解。
段瑾心中咯噔一下:“难道那天晚上唬弄我们的人不是你?”
“段少侠,我可从来没有唬弄过你们,你们平白无故抓了辞嬅的幻狐,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
段瑾神情古怪地望向辛丘。
忽然想起此刻还在与她闹别扭,段瑾又把头转了过去。
左桡走后,段瑾还是忍不住对辛丘大吼大叫:“我就说了那个左霄身上疑点重重,如果你真的想帮助左桡除掉左霄,与其冒险嫁给他,不如让我一剑结果了他!”
“他是一城之主,身边高手如云。”辛丘冷冷地注视着段瑾。
段瑾涨红了脸:“所以即使你除掉了他,你也难以全身而退。”
“那是我的事情。”辛丘语气淡然。
想起生死未卜的刘伯与许大娘,段瑾心中一片凄然,他握紧拳头,哽咽着对辛丘说道:“在我印象中,你一直都是冷情冷意的人,对外人之事漠不关心。我不知道你为何要不顾后果地帮助左桡,如果是为了我,我只想说,师父自刎而死,养父养母将我舍弃,刘伯和许大娘也可能已经遇害,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我不怕死亡,只怕你为了我而牺牲自己。”
段瑾虽然年幼,但心智早已如同成人,所以他把一切都看得很透。
辛丘深深叹了口气,她握住段瑾的手,使他慢慢平静下来:“阿瑾,相信我……”
***
左桡成婚当日,王侯贵胄,商贾名侠皆应邀参加婚礼,浮图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盛况。
春萦馆头牌杜卿音一大早便收到了来自同行姐妹的嘲讽。
“与他形影不离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看着他另娶她人,而你依然在春萦馆煎熬度日……”
“是啊!他与娇妻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总有一天会将你弃如敝履。”
“你不过是一只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
杜卿音对这些奚落充耳不闻,依然打扮得光彩照人风情万种,乘着轿子去参加左桡的婚礼,那势头强劲,大有要把新娘比下去的意思。
当她出现在左府门口时,无数道鄙夷不屑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啧啧啧,还有脸来参加婚礼!不怕碧家人把她轰出去?”
“你懂什么!邀请自己的情敌来参加婚礼才解气呢!”
杜卿音一身红衣似火,脸上挂着藐视众生的大无畏笑容,扭着曼妙的腰肢走进了左府。
吉时已到,左桡与碧家女儿一齐步入大厅。
左桡依旧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
“且慢!”杜卿音忽然站了出来,打断了礼官的话。
周围响起来窃窃私语。
“这是……春萦馆杜卿音?”
“撷芳君不愧是撷芳君,红颜知己满天下,成亲了都还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
“谁能想到昔日扬名天下的君子会变成这样!”
“城主大人太惨了,收养了这么一个荒唐行事的儿子!”
左桡扬着漫不经心的微笑。
杜卿音袅娜地走到新娘面前。
“何人敢在婚礼上闹事?来人,把她撵出去!”坐在上座的左霄面容阴沉地说道。
“城主大人,我不过是与未来的主母说几句话而已,说完我自会离去。”杜卿音微笑道。
“未来的主母?她就这么笃定撷芳君会纳了她?真是贻笑大方!”人群中有人大喊道。
“管家,还不撵人?等着她丢尽我左府的脸面吗?”左霄怒喝。
左府管家立刻带着几个侍从走向杜卿音。
左桡拦在了杜卿音面前,他牵着杜卿音的手,完全把新娘忽视在一边。
“父亲,卿音不过是想说句话而已,你就答应她吧!”虽然是用向长辈撒娇的语气,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太尊敬左霄。
左霄看样子是强行忍住怒火,将头转向一边,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新娘忽然掀开了红盖头,冷冽地注视着杜卿音:“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左桡如遭雷击,向后退了一步。
“想裳……”
他缠绵悱恻的目光聚焦在新娘身上,是如此痴迷与怜爱。
杜卿音看着左桡的表现,很快就推测出来了。
她有些慌张,又有些震惊。
“阿桡,她不是云想裳!”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左霄幽幽一笑。
“想裳,是你吗?”杜卿音的话语并没有对左桡产生多大影响,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新娘悲哀地凝视着他。
“阿桡,云想裳已经死了,她只是你父亲用来剥夺你兵力和财力的工具!”杜卿音大喊道。
所有看着这荒诞不经的一幕的人,有的惘然,有的了然。
“云想裳是谁?”
“他是云家的后人,也是天下第一玉匠,据说经他之手打造出来的玉器精致绝伦,无人能及。不过他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据说他死在了左府,当时云家还曾上京状告左霄呢!最后却不了了之!”
“碧家女儿长得与云想裳太相像了,就是性别不同。”
旁人议论纷纷。
杜卿音如坠冰窖,她凄婉地一笑,对左桡说道:“原本,我来这里是想告诉她,她拥有与你的婚姻,而我得到了你的心——可目前看来,我真是一无所有。”
杜卿音伤心欲绝地离开了左府,直到这时,左桡才回过神来,用复杂万分的目光看着新娘,亲手给她盖上了盖头:“婚礼,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