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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厉帝回忆(一)

“这几日北风强劲,夜里也冷,公主大抵是受了些风寒。这公主晚上睡觉可有开窗的习惯?”

“有,但就开半个时辰,公主不喜欢房间里闷闷的。”

闻见有股中药味夹杂着外面的冷气飘过来,罗子蕴自己支着自己从榻上坐起,她半闭着眼睛,道:“又是你啊,张太医。”

上次也是这张太医为她看的箭伤,罗子蕴有些印象。张太医微微笑了一下:“是,公主。公主是头痛吗,有没有别的地方痛?”

“嗯——眼睛这儿也疼。”罗子蕴揉了揉眉骨,“这半边脸,连着后边半个脑袋,都疼。”

张太医量了量脉,又询问了一番日常起居的事宜,便去开了方子,罗子蕴问他是怎么了,他只说是受了夜寒,才致的头痛,罗子蕴虽觉得奇怪,但也确实没有什么好反驳的,昨夜的窗,确实比平日开得久了些。

太医又随意叮嘱了几句,便带着几个婢女去熬药,罗子蕴半闭着眼睛,跟边上人说道:“叫吕信过来。”

吕信不一会过来了,隔着珠帘站着,罗子蕴则开门见山:“上次说的事情去办了吗?”

“办了。”吕信道,“公主且等明日。”

罗子蕴点了一下头:“你告诉皇上去了?”

“是。”

“他怎么说。”

“皇上……”吕信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皇上的意思是,抓人,需要证据。”

“证据,我有的是。”罗子蕴虚弱地笑了一下,“有位姓郑的礼部侍郎,你知道么?”

“略有耳闻。”

“他很有钱。”

……

一片沉默。

“怎么?”

“公主,您何必要干涉这些政事……”

“我在做好事,不是么。”

“公主!您不仅是嫡公主,也是穆家的长孙女。”

“你说反了。”

吕信一怔,只听罗子蕴声音冷冷地:“我不会连累你。”

“公主……三思啊……”

“我没有冤枉他们。”

“公主,喝药了。”

罗子蕴蹙了蹙眉,吕信退到一边,宋璇走过来,将药端上,罗子蕴忽然想起不久前,在罗宅生病那次,心中竟浮起万千感慨。

“你伤好了么,这就来端茶送水的。”

宋璇将盘托放在一边,端起药碗:“无碍,公主先喝药吧,快些歇下才好。”

罗子蕴直接拿过她手中的药碗,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宋璇手悬在半空,不一会,接过罗子蕴手中的空碗,下去了。

·

“白居敬私扣奏折,贪污受贿,与另一位在通进银台司办事的大人一起被贬了官,抄了家。”

“有什么别的没?”

“今日贺大人回朝,上奏折直批郑侍郎受贿,言语锋利,皇上正在追查。”

“那我便不用去说了。”罗子蕴头疼好了大半,正吃着香又脆的花生米,兴致极高,“这几日就先这样吧,那药也别给我送了,头疼好得差不多了。”

“皇上驾到——”

罗子蕴被这声嚎给整一激灵,她罢了筷,到门口去行见礼。

“公主昨日可是犯了风寒?现在如何了?”

“好了大半了。”罗子蕴跟着厉帝进了房,厉帝闻到有饭菜的香味,便道:“子蕴在用膳啊,是父皇唐突了。”

“父皇关心儿臣,哪里需要挑时间。”

罗子蕴今日有兴致跟他周旋,厉帝看了她一眼,道:“子蕴在公主府住得可还习惯?”

罗子蕴欠了欠身子:“习惯。”

“想搬出去住么。”厉元琛忽然提了一道:“子蕴一个人住在宫内,会不会孤单了些?”

“不会。”罗子蕴心中生疑,不知厉帝为什么忽然要提这件事,“父皇何出此言?”

“也没什么,听说昨日你与谢王出了宫,以为你在宫里待了闷呢。”

“儿臣就是图个新鲜。”罗子蕴忙言语挽回,厉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在她眼中看出任何别的情绪,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想去将军府么?”

罗子蕴想了想,答:“不知道。”

厉元琛笑了一下:“为何不知道?”

“不知穆家人对儿臣如何态度,儿臣也不知自己对穆家人如何态度,便是不知道。”

“听闻前几日,你与穆将军大吵一架。”

“确实。”

罗子蕴答得很爽快:“因为他问了儿臣一句话。”

“什么话?”

“他问儿臣,怨不怨他将儿臣远嫁去董国。”

……

这回是厉元琛沉默了,罗子蕴却心焦万分,她一直在等厉帝的一句反悔,尽管希望渺茫,但她还是想指望一番,还有一点时间,是厉帝可以反悔的。

“那子蕴,怨吗?”

罗子蕴表情瞬间凝固,虽然早已料到,但厉元琛这话,确实是为难了她。

罗子蕴答:“……父皇,这个问题,并无意义。”

“你跟你母妃,确实很像。”厉元琛表情微妙,“她也说过这句话。”

罗子蕴瞄了厉元琛一眼,问:“您当时问了什么?”

“朕问她,是否后悔嫁了我。”

罗子蕴却注意到,厉元琛在后面,用的是“我”。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过于注重这种细节,但一个当了十几年皇帝的人,是不会轻易忘记“朕”这个自称的。

那么罗子蕴可以猜测,那时,厉元琛可能不是皇帝,或者甚至连个王爷都不是,亦或是,在穆青面前,厉元琛根本不在意这个。

实际上,全都有。

十七年前,厉国还在先帝的暴政下水深火热之时,厉元琛作为众多没有名分的皇亲之一,与穆青在一场奢侈的庆功宴上一见钟情。

那时穆青刚刚及笄,天生的虚荣心使她参与了这场盛宴,那天,在金碧辉煌的皇殿之内,觥筹交错之间,穆青穿着一件火红色的广袖长裙,在先帝面前表演了一场英姿飒爽的剑舞。厉元琛全程盯着她,并不怎么纤细的腰身与臂膀,舞起剑来是别的女子没有的凌厉与锐气,她目光永远傲意,即使是面见当时的残暴的皇帝,她的头也丝毫没有低下一分。

那晚,厉元琛的心思便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希望他不要与那女孩走得太近,那场盛宴是为首战董国告捷的穆家设的,穆家人风头正盛,穆骁一家人也都心高气傲,是朝中唯一不怕先厉帝的,他们最有可能进行造反,不论他们造反是否成功,他们都没有必要去掺一脚,相反,一直对先厉帝忠心不二的吴家军,才是他们多要接触的。

厉元琛当然没有听进去,那晚他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那个舞剑的姑娘,他去了花园游荡,却碰见了从屋顶下来的穆青。

他欣喜万分,问她为何会在这里,穆青领着他去了花园的湖心亭,一边走一边说:“今天我看见你了,你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看?”

穆青讲话脆生生的,很好听,她说得过于直白,倒叫厉元琛有些不好意思了。

穆青也没在乎他的回答,又问了一句:“你几岁了?”

厉元琛忙答:“十七。”

“你有封地吗,或者封号什么的?”

厉元琛摇了摇头,先厉帝重权而多疑,很少给皇亲封地和封号,这在那个时候是应当可以理解的事情,但穆青却很嘲讽地笑了。

“你连个名分都没有,凭什么娶我呢?”

这话又一次直戳了厉元琛的心底,他确实很喜欢穆青,但是他确实也没有那个权力。

“我父亲说,你要娶那个吴文彤。”穆青走到了湖心亭的最中央,眼睛一闪一闪地望着他,“可我觉得,她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