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国公府生活也有禁宫远远比不上的好处,多了一份接待访客的自由,尽管昭阳明白,每日有哪些人正大光明登了定国公府的门第,旁的有心人都是能够了如指掌的,但这也远胜过禁宫里无时无刻不得提防着他饶窥伺与算计。
原本威北侯府那两位与她沾亲带故的表哥入京备考春闱,大半年来也只与她在猎场上阴差阳错遇见过一次,还算不得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见面。如今她刚刚嫁到定国公府来,就能够陪着老夫人秦氏一道接待登门拜访的慕洛瑾与慕洛琏。
他们两个是随着侯府二舅母秋氏一道过来的。老夫人秦氏心慈,知道昭阳或许有话想要同他们二人私下里,于是带着秋氏一道先去了海河厅坐着话,而昭阳则与两位表哥沿着院子大路往书房去找萧阜屿,半路上正好可以些话。
这样既顾全规矩礼数,又不至于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殿下召我们兄弟二人上门,可是有要事相托?”
不错,这次威北侯府执拜帖登门,其实是昭阳授意萧阜屿私底下邀请的两位表哥。于情于理,明面上写着让他们因这份与昭阳的血缘关系上门贺新婚之喜,似乎在外人看起来更加合适一些。但实际上却是昭阳想要见他们两个。
“是的。”昭阳不多作隐瞒,“前些时日我还未出嫁留在禁宫中的时候,侯府曾送进来一份添妆贺礼。两位表哥哥是知道的吧?”
“是。礼物是二婶母经手负责的,实际则是从清河郡祖母那里准备好托亲信带过来京城的。我们两个倒不知道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东西,然而既然是祖母亲手置办,想来也是十分妥当且亲和了。殿下可还喜欢吗?我们二人也可在发往老宅的书信中向祖母回一句话,让祖母好放心。”
昭阳勉强笑了笑:“是啊。外祖母准备的东西很合我的心意。尤其是今日我簪戴的冷色翡翠山花全福,正是外祖母置办的添妆礼中最精致漂亮的发钗了。然而,我今日向两位表哥哥提这件事情,其实不是为了里面放着的礼物。”
慕洛瑾与慕洛琏对视一眼,不明白昭阳是什么意思。
“其实,送来的贺礼中夹带了一张纸条。不知道表哥哥是否知情。”
“纸条?”慕洛琏眯起眼睛反问道,下意识地摇头,同时脸色也严肃起来,原本温和儒雅的面容神态随着他情绪的冷凝而陡然显得有些难以接近,“无论是谁负责,都不可能闹出这样的差错,更不必是祖母和二婶母两重保险负责之下还发生这样子的事情。往禁宫里送去的东西,如若中间夹带了什么纸条之类的东西,若是查出来必然是一桩重罪。”
昭阳点头:“是啊。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到底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
“纸条上写了什么内容?如果方便的话,殿下可以告知我们二人吗?”
“与其是纸条,倒不如称之为手书更为准确。是以哥哥的口吻写下的,字迹亦是哥哥的笔迹,我也看不出真伪。”昭阳很信任两位表哥,因此把上面的内容尽数托盘而出,“似乎是哥哥寄出给蜀地一带的友人,心中提及北境有不正之风气,他欲寻求合适的机会使父皇听闻。”
“不正风气?只是这样含糊地一笔带过了吗?”
“是的。因为似乎那位收信人就是最初与兄长提起此事的信息来源,所以兄长没有在书信中详谈案由情节,仅仅只是告知进度罢了。”
“所以很有可能就是明烈亲王当年亲手寄出的信笺,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你的添妆盒子里。”
慕洛瑾和慕洛琏都意识到这件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目前尚且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人所为,目的又是意在何处。是针对威北侯府,还是针对昭阳公主,抑或是那位早就已经埋入黄土数年之久的明烈亲王?
“我们知道了。原本此事应该是我们兄弟二人亲自回清河郡一趟与祖父母禀明才算妥当,只是如今我们都在朝廷任官,尚且有那么多的视线都盯在吾兄弟二人身上,此时若是贸然请假动身返回清河,只怕是要引来不必要的猜想与臆度。这样,先由我们写信发往清河郡,若是祖父母不便动身的话,至少也要由父辈的长辈出面处理为好,擅作主张怕是有不妥。”
“是。表哥哥得对。”
“你把这件事情与世子提起过吗?”
昭阳一愣,随即摇头:“没樱”
慕洛瑾有些意外,慕洛琏却觉得昭阳做的没错。
“大哥这是什么表情?我觉得殿下做得没有错。这件事情毕竟牵扯到了明烈亲王,况且还是从威北侯府送进宫里的添妆礼中夹带着的纸条。即便世子已经是殿下的夫婿,可到底不是亲族血缘,不能是完全可信可托付吧。”
慕洛瑾唉了一声,并不认同慕洛琏和昭阳的想法:“不管怎么,殿下已经与世子成婚。在这种事情上若是一味隐瞒,信任感就是这样丝毫建立不起来的。更何况,世子久在北境大营任职,对那里的情况无论如何都要比咱们两个文道书生更熟悉吧。侯府子嗣已经长久地远离军营,即使有任职军中的,大多是远出五服的旁系,且都不是核心要职。如果想要知道北境当年的样貌,从世子这里入手可能效率会更高。”
“大表哥觉得,我还是应该同世子这件事情?”
“我是这样建议的。但具体怎么选择,还是要看殿下自己的心意。总之,我们会尽快与清河郡的长辈联系上,然后给殿下答复。”
“好。”
慕洛瑾又补充道:“实际上,如果你愿意和世子明白这件事情的话,我们这边反馈给你清河郡那边的回信会更加方便一些。我们来见你总是困难重重,且又惹眼。世子则不一样,我们与他总能方便见上面。到底,威北侯府还是没有摆脱当年不得不离开京城的困局,我们兄弟二人虽然资历尚浅,可也为这个头衔所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还是要尽可能在明面上淡化与侯府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