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黑夜的大海一般幽不见底的眸子撞进许期眼里,让她的心跟着颤了颤,如急促跳跃的鼓点般密集。
男人阴沉的脸看在许期眼里,让她觉得此刻的谢殊墨像是被狠狠冒犯了一般。
不过,确实是冒犯,许期此时心中只觉得万分不自在,心乱如麻。
当真是美色惑人。
暗自调整了一下心绪,许期才睁着温软的水眸看向冷着眉眼的谢殊墨,满脸堆着歉意,用从前惯常的软糯语气说道:
“对不起,殊墨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一句话声线拉得很长,没听到谢殊墨回应,她顿了顿,又真诚地解释:“刚才坐的不舒服,所以......”
又顿了几秒,道:“......谁知......对不起!”
磕磕巴巴的一句话,无庸赘述,余下的,心照不宣。
既然做了,就得演到底。
谢殊墨:“……”
看着许期的眼神一直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千年浓墨。
他看到了。
正是因为看到了她的动作,心里才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躁闷。
最后谢殊墨深深地看了一眼许期那双溢着水光,透亮的黑眸,以及,目光在许期娇艳的红唇上顿了一顿。
想到刚才脸上柔软的触感,谢殊墨轻抿了一下嘴角,没说什么,移开眼。
关上车门,转身走到驾驶座,发动引擎,打开车内空调,缓慢行驶。
而许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心里却又暗藏着一丝可耻的,不为人知的窃喜。
许期对谢殊墨说了自己住的地址后,就没再说话了,车内一片静默,只余浅浅的呼吸声。
她能感受到谢殊墨身上冷沉的气息,但,他气怒是应该的,谁让自己禁不住诱惑。如若不是不敢再碰他,她几乎要忍不住地给他擦一擦脸。
片刻,谢殊墨面无表情的拿出车上的毛巾扔给了许期,许期意会,开始擦湿透了的头发。
车内依旧是令人窒息的安静,许期抬起头去看车窗外的雪景——
路旁尽是琼枝玉树,千里一色,美若人间仙境。
橘黄色的路灯整齐的亮了两排,薄薄的雾气弥散,有种昏黄朦胧的静谧与安宁,世界好像就此沉睡。
漫漫雪路,一片苍茫,极目看不到尽头,如同那梦中,许期一直心驰神往的归途。
许期对大雪最初的执念源自母亲,却持续了多年的心向往之,直至谢殊墨给了她最后的圆满。于是,往后,她皆是爱屋及乌,睹景思人。
后来的她,每逢下雪,有所联系时,会同他分享这份愉悦。
疏远了距离,睹景思人,情思都化作掌中的细雪。
犹记,五年前,异国,雪夜。
——女孩笑靥如花,“殊墨哥哥,这是你送给我的,最美的风景,我一定好好珍藏,放心里,一辈子。”
——男子温柔含笑,“好。”
而此刻,那个曾在她的“一辈子”里的人,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旁,她的呼吸间都弥漫着他的气息,又是如此的雪夜,许期只觉得这一刻的心,盈盈满溢的是如愿以偿、舒畅欢喜。
许期微微侧首,情不自禁地看向身侧的人。
真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比专注,魅力无边的一个人啊。
思及刚才短暂的快意与满足,再看到他真实的身影,她只觉得自己真是转眼被打回现实的最好例子。
许期觉得自己大抵是有些贪心不足了。
两人之间,大概就如此刻的距离,明明靠的很近,但却不能再进一步,中间隔着无法去除的阻碍。
到底是,咫尺,却也迢迢。
许期不由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在呼吸可闻的车厢里却显得清晰无比。
而谢殊墨,自是早已察觉许期看来的视线。
若有若无的叹息声穿过耳膜时,他只觉,心口陡然划过了一抹莫可名状地感觉,敏锐的直觉让他察觉她的情绪里隐约藏着和自己有关的情绪,含着几分无奈,几分怅然,似乎还有几分······难过?
为什么?
他下意识地放缓了车速,侧首看向许期。
男人深邃漆黑的眸,猝不及防地就对上了许期那双似乎蒙着一层烟波水雾,如清泉一般的眼睛。
四目相对,谢殊墨心底倏然一紧,胸腔内某个跳动的地方似乎被她的目光轻轻划开了一道口子,只等待什么东西,来填满地它的空虚。
谢殊墨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默不作声地转过头,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一紧再紧。
而毫无防备的许期,被他突然地回眸也惊得心口一缩,一时僵硬没有动作,黑眸没有焦距般恍惚地看着他,随即,悄无声息地移开了眼。
靠在椅背上,微微仰起头把眼里的水光眨了回去,一时心绪紊乱,坐不安席。
思虑再三,许期还是决定打破她和谢殊墨之间这种她极不习惯地,诡异地沉默。
再次侧头看向谢殊墨如画一般完美地侧颜轮廓,许期疑惑地问,“殊墨哥哥,这么晚,你怎么会一个人开车在外面?”
许期其实一直到现在依然有些云里雾里,恍然如梦。
命运的安排是如此,让他们在今晚相遇,许期也想不出谢殊墨怎么会这么巧地出现在那里。
而且,这里不是南城,他出行不说保镖成群,至少也该有一个助理跟着。她从不怀疑谢殊墨的能力,但是商场名流的尔虞我诈,即使许期不愿意多想,但事实上,有些残忍的现实仍是存在。
谢殊墨听到许期的疑问,明白她此刻所想,却不打算多解释,只淡淡回应了几句,“出差,回酒店,路过。”
许期:“……”
好吧,也算意料之中,谢殊墨明显不愿和自己多说话。
但转念想到某方面,许期小心翼翼道,“那我会不会耽误打扰到你?”
谢殊墨闻言,神色倏然冷漠,如覆冰霜,黑眸冷冷斜睨了她一眼,仿若看白痴一样的眼神。
转头凝视前方,薄唇轻启,沉声,“不会。”
声音比今晚的每一句话都多了几分冷硬。
许期顿觉自己的问话多此一举,讪讪地扯了扯嘴角。
事实上,她没出口的话是,程小姐会不会和他一起来了B市呢?
她丝毫猜不透如今的谢殊墨心中所想,不知是不是久居商场的缘故,许期只觉得他身上似乎比从前多了一丝不近人情的冷漠和深沉,这让她觉得心口堵着一股沉闷的郁气却又无法言说。
不去多想,许期躺下身子,闭上眼睛假寐,长长的睫毛覆下,敛了眸底所有的复杂情绪。
而谢殊墨,脑中却还在想方才许期的问话,心里却不由嗤笑。
呵,打扰?
从前在南城的时候总是靠近他,围在他身边的时候,怎么从没想过会打扰到他!
这个时候竟然来问这种问题。
冷峻的面容在车灯下更显清晰,透着一缕凉薄冰冷,堪比车窗外的寒气,谢殊墨唇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讽刺的意味极浓。
许期13岁时,母亲秦凝去世,不久后,许父因罪入狱,一家支离破碎。许家一时树倒猢狲散,财产被许期那些一直以来虎视眈眈的叔伯们悉数争夺,许氏集团气数已尽,走向破产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