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来仪宫,十分不同于其他处,那些宫人们或许还议论纷纷、忧心忡忡的,但是殿内绝对称得上是平静无波。
刘玉堂附耳过去告诉向开朔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得逞的笑。
“做的不错。”
“谢主子夸奖。不过属下着实不明白,想要扰乱皇帝心绪,办法不是多得是吗?何必要从这招揽稳婆医女的时候就下手埋伏,辛辛苦苦找到这样没脑子的人来不说,还要费尽心思帮他们过了内务府选人那道关,到现在才有成效,即便如此也只是一步棋而已,用过就废了,与其他步骤根本配合不起来……”
“你是觉得这样费精力只布一步棋,未免有些亏得慌?”向开朔看着那哲扮演的刘玉堂点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恰恰相反,这虽说只是埋一步棋,可正是因为不必跟那些错综复杂的其他步棋联系在一起。省去了不必要的考量,虽说等的时间不短,但是并不那么耗费斟酌损益的经历,做下了有用就是对大局有利,即便无用也不用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于霍存这样聪明、还有宗继郑无止帮衬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这样谨慎的笨方法再加上逐个击破的离间。懂了吗?”
“主子英明,属下受教了!”
“那些蠢人的确是不可能站到操控大局的高度上来,可是操控着他们,也能掀出不小的水花风浪呢。最后追究不过是追究到内务府选人过关的时候没能看出这表面伪装老实,实际上想法不可理喻的野蛮人的过错,再加上这些犯禁的人本身掩饰嚣张的罪过,无论如何都查不到我们身上来。谁能想到会有人刻意寻找这样不知趣的人进宫来呢?”向开朔心情不错,不介意多指点那哲两句。
“主子谨慎,属下不能及十中之一!”那哲既是恭维了一句,也有些表达他觉得主子过于防备皇帝的意思。一介女流而已,他看着自己这运筹帷幄的主子拿出全副精力来应对布局,还真是觉得有些委屈得慌。
“永远不要轻敌,宁可多留心一些,多使一些经历应对,也不能事到临头捉襟见肘。更何况,霍存远远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来的更加强悍,她唯一的弱点,不过是情绪罢了。我们能利用的,也就是在这些能影响她情绪的人身上,大做文章。不要觉得自己手段了得就不愿意多动一动心思。”
“是!属下大意了!以后一定牢记主子嘱咐!”
“希望今日口舌不要白费才好呢。”向开朔笑眯眯地拍了拍“刘玉堂”的肩膀,准备起身出门,“走,咱们也该过去慰问一下了!好歹占一个主持中馈的名头,怎么着也得过去收拾收拾烂摊子!”
等向开朔到了的时候,其实霍存这边已经在院判的引导下慢慢恢复正常了,尽管呼吸还是短而急促,已经没有那来势汹汹的模样了。
“陛下你放心,人都处理干净了,繁繁那边也安置好了,没有大碍了,再悉心调养几日便是。”郑无止轻轻摩挲着霍存发顶凌乱的发丝,语气温柔。
霍存眼神清明之后,却只是直勾勾地瞪着宗继。
半晌,她重新能够说话了:“你们都出去,朕跟宣君有话说。”
“清述!”郑无止语带不赞同。
“没事,你出去。”霍存虽说依旧虚脱,可是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郑无止不愿意叫她再不顺心,领着所有不相干的人都出去了,临走还拿眼神看了宗继一下,冷淡但是却还示意他记得照顾好霍存。
“你来干什么?”霍存一点儿弯子也不愿意绕了,什么不能捅破窗户纸,什么心照不宣,张映熙那些嘱咐全都抛到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宗继犹豫了一下,霍存直接接着说道:“别拿探望当借口。你若是想来,若是挂念,这么多天,不至于召宁宫一个过来说惦记的人都没有,那边的院子却是不断人!”
“既然你不愿意粉饰太平了,那我也直说,赵缜到底怎么了?”宗继虽说手上还在照顾着霍存,但是面色冷如冰。
“你的良心呢?”霍存伸手推他,虽说她力气很小,可是宗继一下子就松开了劲儿,她一把就成功把他推开了。
“朕坐月子有人前呼后拥的,不用你做这些勉强得很的面子工作也就罢了,繁繁生下来这么久,你生病了过不来,可是连派苍兴过来问一句都不曾,反而到现在心里挂念还是只有一个赵缜?”
霍存刚刚气成那个样子都没哭,可是这两句话说着说着,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你与孩子,是我亏欠。可是我现在只想知道,赵缜这些年的销声匿迹和旧疾病痛,究竟是怎么回事!”宗继不想再纠缠这无止境的争吵,眼下只想先把最在意的事情问清楚。
“看来宣君殿下这是有备而来啊,应当是听了不少消息,才气势汹汹地找了过来吧!”
里面两人针锋相对,门外是焦急等候的郑无止和京娘。郑无止恨不得把耳朵贴到窗户纸上去听里头的动静,但是两人争吵的声音不算小,就算往门口一站,不那么探头探脑的,也能听个七七八八的,也不至于这么费劲儿,郑无止是真正着急了。
郑无止听着霍存这会儿还是气得不轻,就像推门进去打断这场注定不愉快的对峙,可是京娘却拦下他摇了摇头。
“迟早有这么一天,殿下先别急着进去打断,等他们宣泄得差不多了再干涉,别再越拖越久,心里淤积更多了。”
郑无止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反驳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也只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了。
“陛下若是能摸着良心说当初赵家满门染疫惨死与皇室无关,臣宗继立刻长跪叩首认错,此生决不再生异心!”
宗继梗着脖子质问她,霍存却一改刚刚的咄咄逼人,一下子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