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赵大人那边呢？”霍存问起赵缜来。
“赵大人还是老样子，这段时间连光都见不了了。还……还有……”
“还有什么？”霍存察觉出一些不对劲儿来，因为赵缜虽说情况严重，但是并非第一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这种情况，那宫人回禀的时候没必要支支吾吾的，应当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
“前段时间您生产之前，宣君殿下不是随着您去过一次探望？自从那次赵大人闭门不见之后，宣君殿下自己又去了两回，虽说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被拒绝了，但是殿下因此的忧心更重，去的也更频繁，直到这段时间又是皇嗣降生，又是朝政处理，又是自己生病的，才停歇下来。即便如此，昨日召宁宫还遣了苍兴宫役过去问询情况呢。”
那宫人一边说，一边觑着霍存的面色，见她一直没有什么强烈的波动才敢一直完完整整地说下来的。
霍存只是掀了掀眼皮看她一眼，接着又回去拿着一个流苏逗小姑娘玩儿了。
“他光明正大地去，没什么好计较的，你们也不用拿这些当成个是非话题来。行了，朕都知道了，你们记住照顾好赵大人，朕身子再好些了就亲自过去看她，没别的事下去吧。”
那宫人没作多想，按着霍存的吩咐退下了，可是人走之后，霍存刚才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却瞬间消失无踪，换上来的是三冬寒冰一样的面色，眼神中更是含着浓烈的戾气。小孩子的眼睛最清澈干净，在懂事之前天生就能感受到身边人的喜厌善恶，刚刚霍存和颜悦色地陪她玩儿，她当然乖乖地不哭也不闹，可是现下霍存却一下子浑身戾气了，小孩子肯定心底害怕，哼唧了两声，直接就哭开了。
霍存蹙了蹙眉，思绪被女儿的哭声拉了回来，她轻轻地把孩子抱到怀里，温声细语地哄着，可是一向乖巧好哄的小丫头这一次却怎么都不给面子，嗓子都快哭哑了也不停下。
霍存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有收敛不下去的锐气，多少会影响孩子的情绪感应，也心疼一直这么哭号着的小人儿，喊了下人进来把孩子带出去哄，自己一个人清净下来，理一理自己的心绪。
她一边儿拉拽着手上的水晶手串儿，一边想着宗继关于朝政、关于赵缜的种种表现，一个不注意，手头用力一扯，颗颗剔透的水晶珠就散落了满床，滚落到地上的有的弹跳几下，有的直接碎裂，动静不小。
“陛下！”京娘还以为霍存晕倒了或者是出了别的什么事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看到的却是神色阴郁，毫发无伤的皇帝陛下。
霍存一直僵持着刚刚扯断手串的动作没有变，眼神中透露着一股狠绝来，看得刚进来的京娘心惊胆战的。
过了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来，把激烈的情绪全都收敛回去，尽量平静地对着京娘说：“朕没事，你去看看孩子吧。”
京娘怎么可能相信她没事，但是毕竟不敢直接触其锋芒，假意答应下来退出去，实则喊了人去赐闲宫，央郑无止过来看看情况。
“陛下身子已经恢复过来一些，不过还是元气大伤，这月子恐怕要多坐上几十天才能彻底养好了亏损，这段时间注意饮食、冷暖，还有心绪也要尽量平稳清净，不要过度烦忧操劳。”
郑无止借着带符和悌过来请平安脉的由头过来，霍存也没说什么，更没赶人，十分配合地让符和悌诊了脉。
符和悌说完情况之后，郑无止起身去亲自送他出房门，两人在外头屋檐下站住了脚。
“你是不是刚才没说实话？”郑无止依旧直白。
“不是没说实话，是没说全话。”符和悌看了一眼心知肚明的郑无止，觉得跟他交代靠谱，“刚刚那些坐月子的将养注意事项都不是假话，陛下的身体还需要好好养着，原本说在孕期把情绪容易极端激动引发心悸的毛病给根除了，现在来看是实现不了了，怀着孕的时候这位祖宗的心思也没消停两天。现在只能说能把身子养的恢复如初就谢天谢地了！还有一项，情况严重，不得不说，却又不敢直接与陛下说。”
符和悌神色凝重，他松泛惯了，除了霍存生孩子的那几天，鲜少有这样的时候，一旦出现必定是棘手的事情。
郑无止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你快说，还有什么？”
“陛下这应当是产后出现了严重的情绪压抑，浑身的戾气隔八丈远都能察觉出来。再加上京姑姑刚刚过来的时候说的异样，情况不容乐观。”符和悌说出来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指斥胡言乱语的准备，但是郑无止并没有忌讳这些字眼儿，反而对他说的很重视。
“你是说癔症？”
“此情况归属于这个笼统的说法，但是并不是常人理解的疯怔，陛下的思维清晰得很。”
“那是怎么回事？”郑无止能大概理解符和悌说的意思，但是这种说法闻所未闻，并没有一个词汇可以精道地表达概括出来。
“据我跟太医院的老人们了解，陛下原本性子就霸道偏执，幼年身边父母兄长俱在，生活美满幸福，并没有什么恶劣的后果表现出来，无非就是娇蛮一些，多数人家的贵女都是如此，陛下还算是很明事理讲道理的。但是自从变故突生之后，恐怕她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从先太子哀讯开始，随着先皇先后崩逝，再到宣君这里这些年碰的壁，还有朝中那些非议，无不给她心里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她的偏执很容易就滋生戾气、偏激，在朝政上维持得越镇定冷静，在生活里恐怕就越压抑，出现问题是迟早的事，因为情绪激动而心悸也是表现之一。所以我才在几个月前提出想要陛下在怀孕产子的修养期间好好平心静气，修身养性，结果根本实现不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要么就是让她劳心劳神的，要么就是刺激诱怒的，加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