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人少了,让朕一下子清净到了现在!后宫省心了,连前朝的事情都跟着顺遂,今天这大半年都没有什么大灾大患的,可别再塞人进来给朕添乱了!”霍存一张嘴厉害起来实在是不饶人,听得年懿川一愣一愣的。
“这……陛下,确定要原封不动转告朝臣?”他实在是不相信自己有能力“胜任”,能帮着皇帝陛下转述的了她的一字一句。
“就按着说,一个字儿都不许改!”霍存脾气上来了,谁也拦不住。
她拿起桌上另外一本折子来继续看,却浏了两行之后就开始揉眼睛:“符太医,你说朕这眼神儿不好使,在月子之后都能恢复的?”她毕竟没有任何经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
她还这么年轻,关键是朝中还有这么多事事情等着她回去处理,还有这么大的责任等着她去担负,她实在是折不起!
“陛下放心,您怀胎八月,身体浮肿是正常现象,不光腿脚,这眼睛也是这个原因。虽说这情况不多见,但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臣祖上几代行医都是专攻妇科小儿科,对此很有经验,陛下无需担忧,大可放宽心,保持心情愉悦,少惊惧疑怒,才更有利于生产。”符和悌已经被郑无止追问确定过几百上千遍了,可是面对皇帝陛下的时候还是要尽力保持和颜悦色,不能对人家表现不耐烦不是?不过帐总归要记在谁的头上的,他已经准备好去赐闲宫找端郎阁下算账了!全都怪他,絮絮叨叨的,生生把自己这个耐性多么好的人都给整急眼了!
“唉,那就好。朕总归是看不下去了,正好刚刚已经拣着重要的说过了,剩下的你们俩看着处理吧,实在是乏得厉害”
“所以陛下还是在庭院里走一走吧。”符和悌知道霍存又想说乏了想歇着去了,连忙自己把话接了过去。好在这些时日符和悌尽心尽力地照顾她,霍存也是跟符和悌熟悉起来了,深知他是个心直口快,没有城府的人,不会计较他这些规矩有无的。
“前几日刚刚过了生辰热闹一回,朕初八那天一整日都没睡,如今还没歇过来呢,还走个什么劲儿啊!”霍存故作泼辣地跟符和悌讨价还价。
“正是已经过了几日,离临产的日子也更近了些许,陛下才更需要注意多多锻炼,这是为着您自己的顺利!”符和悌苦口婆心地劝她。
“朕知道这些道理,可是实在是身上乏力得紧,腿脚也难受,但凡能走走,朕也不至于推脱成这样!”霍存一提起走路来就发怵,不是她不明白不运动容易难产的道理,可是活动了腿脚过后那种酸痛疲惫,简直跟让她连着孕吐那样的折磨人有一拼!
“您这也是宫寒,加上从前胎像不稳留下来的病根,的确难挨了些。陛下明日可不能再懒怠下去了!您若是浮肿厉害,不如叫几个手段娴熟的医女给您按揉一下腿脚,纾解的作用很是明显的。”符和悌可不知道自己一句嘱咐,就是晚上一阵笑闹。
“怎么样,舒服吗?”郑无止一边坐在霍存床边脚踏上给她按揉腿脚,一边大汗淋漓着问她情况,时时刻刻改变位置力道。
“诶呀诶呀诶呀!嘶疼!”郑无止手指节顶到她脚心一处位置的时候,霍存差点儿一下子跳起来把他给踹了。
“怎么,弄疼你了?”郑无止立马松手,生怕自己动作不专业、没轻重,误伤到霍存。
“倒不是你按疼了,是腿脚自己酸胀得厉害,按一按就受不住。行了,今天时间不短了,看你都出这么多汗了,赶紧收拾收拾自己去吧!”霍存看着郑无止满头大汗的样子不乏心疼,尤其还在并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郑无止的情况下。
郑无止却摇摇头,痛快一笑:“没事儿!那你先躺下休息,我去把你洗脚水倒了。”
“去喊值守的人不就行了?你还真不嫌累!”霍存嘴上嗔怒,实则更加感动,也更加有些心酸。
“连你的脚都摸了按了,倒个水算什么。一会儿外边的人进来了,别又带进来一股寒气!”郑无止知道霍存贪凉,也不敢太早给她烧炭取暖,怕她热毒或者夜里蹬被子照亮,于是只能注意着别再天气转凉的时候让霍存太多受凉,因为这个,他几乎都不让含章殿的门开开合合的了。
霍存带着甜蜜的笑慢慢躺下,因为现在肚子太大,压迫得难受,所以侧过身去稍稍减少一些负担。
她刚闭上双眼,就察觉身后有个“鬼鬼祟祟”的人摸上来,在她外侧躺下了。
“你干什么!”霍存转过身去嗔怒。
“看着你呗,免得晚上睡觉不老实,又压到肚子。”郑无止话虽有些戏谑,可是神色依旧是很正经的。或者说,霍存已经很久没有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感受到郑无止真正的孟浪轻佻了。尽管她不喜欢那样让人没有安全感的行为或人,可是郑无止的这一面,对她来说偏偏是一种情趣。如今久而未得,她的心中不仅没有打消那隐隐的期待,反倒愈发加深了这个执念。
她还是想要原原本本,嬉笑怒骂,真正鲜活的郑无止。
她能感受得到,郑无止这些日子一直以来的郑重正经,不仅仅是他本真的性情如此,也是因为他不想跟霍存调情。一旦接受了这个认知,霍存简直无法正视自己跟郑无止的相处。
她甚至因为自己的清白与怀孕变得有些自卑了。至少在面对郑无止的时候自卑。
“阿止。”
她轻声唤他,有些试探,不太底气十足。
“嗯?”
郑无止面色淡淡的,还是没有以往的恣肆。
“你别这样,我怕……”霍存此刻完全是个无措的小女人。
可惜面前的男人有苦衷,不能安慰她的心灵。
“一张纸揉皱了,就展不平了。两人之间有变故了,也就不似最初微妙了。”郑无止不敢去看霍存的眼睛,他怕一与她对视,一看到她眼中的星辰瀚海,他就说不出这些明知推她远离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