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跪安吧。”
宗继知道霍存因为刚刚的交谈肯定心情不太好,不过对于她轻飘飘让自己行一个下跪大礼还是有些吃惊的。但是他很快压下不该有的心思,毕竟这是为人臣者的家常便饭,只不过对于他这个身为帝师的人来说,长久地特权让他一时不适应罢了。霍存就是想出一下气让他长个记性,他顺着听她的,也算哄一哄,没什么不行的。
宗继跪安后再起来,其实很想再跟常谦淳这边再点头示意一下,多少是礼貌客气。可是一想到他尽失权柄,而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却能被霍存放心任用,他怎么都拿不出这个善意来。
不是他不容人,实在是落差太大,其实常谦淳的存在,对当初呼风唤雨的宗继来说,无异于是个侮辱了。
倒是常谦淳没有仗势而骄,依旧保持着对高位分者应有的尊敬,欠身道:“下侍恭送宣君殿下。”
“朕有些累了,屋里谈。”霍存没等着宗继完全退出鉴中门去,就已经带着常谦淳回了含章殿了。宗继看在眼里,心中不甘又添几分,却也只能把头低得更低,咽回这口气。
“可以准备收网了?”
“是,证据都已经拿捏得差不多了。”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刚刚上手就让你接了这么一个复杂的差事,到时候论功行赏,朕一定好好犒赏你!”
“承蒙陛下不弃,能为陛下做这些都是臣的荣幸。更何况如果没有磨炼,那仆侍何日才能真正锻炼出来,真正为陛下分忧呢!”
“该你的功劳就是你的。一般人关于权术这些东西接触这么短的时间,能把日常的公文给处理好就不错了,你还能按着要求行捧杀打压之术,实属难得。对了,这些日子他没起疑吧?”
“陛下放心,轮值都是我们二人轮流平分的,看不出丝毫偏颇来,赵大人与鹿大人对他也是一样尽心的教导帮助,他不但没有起疑,反倒有些跃跃欲试了。”
“有野心求上进,原是好事情,可是若看不清形势,或者干脆直接做了触犯底线原则的事情,那便是给自己加报应呢。”霍存不冷不热地评判一句,尽管两人都没提到名字,可是依照这内容,也不难推测出是在算计管昌遂了。
自作聪明的,往往都是蠢人。向开朔如此手段心性,尚且隐忍蛰伏,霍存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难道还会看不到管昌遂翘起来的尾巴么?
“事成之后,你鹿大人到时候跟你一起封赏。她这些年任判官之职,也是可圈可点,红烛的事情了了,可是其中的真相却是不好公布出去的,总需要人成为铲除邪祟的功臣,那就不如把这份功劳记到她的头上,也该提她一个司徒的职位了。到时候判官府这一层的职权,都落给你,不过你到底是朕后宫里的人,忌讳颇多,不好直接干政,也得防着朝臣担心一开先例,就生怕老师那边会卷土重来的心思,所以不能把你放到台面上去,委屈你了。”
“陛下哪里话!陛下对常谦淳有再造之恩,仆侍感激都来不及,哪里有委屈!不管是在明面还是幕后,只要能尽心效力,便是于愿无悔了!”
“朕知道你忠心,不必再用这些言语表诉了。不过有一点你必须得记住,可不要有什么效仿宗继的心思!”
“陛下明鉴!仆侍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陛下能相信任用、恩及生母,亦能清算收回一切,仆侍万万不敢又僭越之心,只望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做到令行禁止。”
常谦淳扶着霍存做到榻上,又亲自给她摆好了倚靠的隐几。两人公事谈完了,霍存松了一口气:“你说,朕都把台面上的事情交给年卿了,其他事务也有阿音你们帮着打兑,怎么还是这么多事情接踵而至,想闲都闲不下来。”
“陛下若是真的闲下来,反倒就更多思多虑不好受了。还是有什么事情让你挂心着来得好!”常谦淳笑着劝慰她。
“也怪这个小祖宗,也没听说其他做母亲的都这么受罪,怎么到了朕这里连饭都吃不下!”霍存恨不得现在就把腹中的孩子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她觉得打屁股都不足以泄她心头之恨!
“民间老人们都说,这孩子啊,在母胎中闹腾得越欢实,母亲反应越大,就说明将来降生以后孩子越聪明!陛下一定不会白付出这么多辛苦的,将来皇嗣还有福报善报在后头给您!”
“全是说得好听!对了,郑无止说是给我捣鼓吃食去了,怎么现在都转一大圈回来了,还不见他人?”霍存闲下来就想到了郑无止,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
常谦淳看着这两人虽说周折多一些,但是绝对够腻歪的感情,不免失笑。可是他把分寸拿捏得极好,只是捏着霍存的性子,保证她不会气恼了才去打趣她:“陛下哪里是催促,是一会儿不见就放不下了吧!”
正说着,外头就传唱道:“端郎到”
“您瞧,这不说曹操曹操到了。”
霍存抿嘴而笑,确实欢喜。
只见郑无止连食盒都没用,直接两手捧着一碗汤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抬眼看见了也在室内的常谦淳,不过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只是掀了一下眼皮就跟没看见似的了,注意力又回到了霍存跟做给霍存的酸梅汤上头。
“尝尝!”他那邀功似的表情实在可爱的紧,让霍存简直忍不住想捏一捏他的脸颊。可是毕竟常谦淳在这里,她不好就这么毫无顾忌。这两个男人的体面,她都要顾及一下的。
霍存故意装作半信半疑的样子,有些迟疑地接过碗来,拿着汤匙舀了,第一次尝试只是轻轻地抿了一下。
虽说一接触到食物,她的胃里还是条件反射地有些翻涌,不过这酸酸甜甜的味道的确是比其他或油腻或寡淡的食物要容易接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