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么说自己……”张映熙不是从前的张映熙了,如今他是站在一个高门子弟的立场上去看待红烛的说法,自然是出于怜惜之情也不会就这么听红烛颓丧的言语而无动于衷,可是若放在从前,他跟红烛根本不是这样的说法,当红烛自怜自怨的时候,他只是无言地叹一口气,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所以红烛并没有因此有什么动容,而是觉得眼前人愈发的陌生了。
从前的张映熙哪里会用这样无力的言语来作安慰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了紧紧掩合住的门,“吱呀”一声,轻微得很,却算是切断了两人过往的所有联系。
霍存在后面听着,反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据她所知,这两人从前情义至极的深厚,又是不同于精于利益算计的江湖儿女,即便张映熙自己忘了个干净,那红烛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放下走出来的人,怎么就一下子心灰意冷再也没有更多的话了呢?
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又不像她这样的高傲又强势,怎么可能被冷落一下就心灰意冷挥剑斩情丝了?连她霍存被郑无止晾成了这个样子,还不争气地忍不住想他呢……
怎么想到自己这儿来了!
霍存万分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这些有的没的全都给甩出去,再回神外头便是已经开了门了。
“阿弟?”红烛大惊,手中的帕子掉落,在接触地面之前又被一阵冷风吹起来,飘飞过高墙,完全脱离控制,没有捡起来的希望了。
张映熙冷眼把红烛的反应收入眼底,就凭这一声,往后再多的隐瞒解释,都将是无用功了。
他心里不禁为了红烛与何宾白这对姐弟而摇头。
已经被关起来磋磨了太久的何宾白乍一被带出来,感官根本就不听使唤,压根没注意到红烛这边发出的动静,在一边默默等着的宗继,倒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锐利精明的目光一下子扫到红烛身上,尽管距离还远,可是这强烈的压迫感还是能让被目光锁定的红烛感受得到,她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走出来,又看到庭院一边站着的不怒自威的矜贵男子正定定看着她,一时间整个人脑子里就像是炸开锅了似的,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只知道自己刚刚一定是失言了,不过脑子就喊出来的那一句“阿弟”,也许就是他们姐弟二人的灭顶之灾……
何宾白是直到看着提出自己来的宗继朝着正殿的方向走过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看到红烛的额时候满目的震惊,可是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肯说出什么来,只是见宗继那不疾不徐的步履愈发靠近红烛的时候总觉得危险,想要求情。
“宣君殿下!殿下!”
宗继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驻足,只是上下打量着这声名鹊起的花魁红烛,还有那与她传出不少绯闻的正主张映熙。
“宣君……你是宗继!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爹娘!”红烛知道面前走来的人是宗继之后,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冲上去,胡乱地出手,眼中的杀意却是鲜明。
霍存被这一下吓得不轻,直接走了出来,被眼见的内侍给搀扶住了,往门口走去。张映熙原本是像护着霍存的,可是却被她强打精神,授意出去帮着宗继控制红烛了。
宗继也是意外,不过到底是镇定过人,并没有大惊失色,反而开始迅速回想红烛何宾白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自己什么时候惹下的债。
他一边思索一边出手自卫,红烛毕竟是个女子,尽管出手没有章法又像是拼命的架势,但是也说不上是宗继的对手,不过他到底是个大男人,不对女人下狠手,所以一招一式都极为克制,反而落了下风。
张映熙上前去也是没有个好下手的机会,两个大男人手足无措地应对着,竟然折腾了几招都没有制服红烛,不过在一旁无能为力的何宾白却是明眼人,他知道即便现在宣君跟张卿都让着红烛,那她最终落下风被制住也是早晚的事,他不禁急上眉梢。
“你不是告诉我说好不报仇的吗?我们不是要好好活下去吗?”何宾白急了也不肯叫出姐姐来,可是却拿了当初她告诫他的话反过来劝说她。
红烛已经杀红了眼,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进去何宾白的话,张映熙眼看着这胶着的状态,心想着霍存还在看着等着,不能再拖下去不休了,一记手刀劈过去就把红烛弄晕了,他下意识地把瘫软下来的红烛护在自己怀里,宗继见状过去查看霍存的情况。
“朕能有什么事,总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一番折腾没有白费,张映熙引着又回忆起不少东西来头痛发作得厉害,这边的收尾你辛苦一下帮着做了吧,朕先回去了。”
霍存说完一边下台阶往外走,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从今天这一出闹剧里收获的东西张映熙想起来不少,可是依旧没有与她相关的至关重要的东西,不过宗继的猜测却被证实了,何宾白一直以来的确是还隐瞒着不愿意吐露的秘密,如今正好撞上了红烛开了个口,相信很快就能查出来。
还有,这红烛跟宗继又是什么仇什么怨?她老师从前贵为帝师、丞相,如今又是深居简出的宣君,怎么可能跟一个风尘女子结了仇?
原本为的是另一桩事情,没想到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是另外两桩事情撞了上来,还真是有意思。霍存觉得自己就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的凶兽一样,突然有了亢奋至极的情绪状态,连有孕以来那些遭罪的反应也全都刻意抛到脑后不去琢磨了,一门心思想把与红烛有关的这两件事理清楚,算是无聊至极找点儿事情做吧,反正今日朝政有年懿川跟常谦淳这两个刚刚上手,小心谨慎的人帮着操持,她正好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