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缜去给她倒了一杯热参茶,霍存接到嘴边,还没喝下去就已经手抖得撒了些许,喝进口中更咽都咽不下去,到了喉头就又呕了出来,全数喷在了地上,还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三个毫无经验的人眼下都快撑不下去了,霍存这样的反应没有个专精小儿科妇科的大夫在,根本就应付不来。
“跟着掌院过来的帮着备药的太医还没走,眼下还在暖阁,我这就过去喊他。阿缜姐,你速去派人传掌院太医过来!”
鹿音歧说完就走了,赵缜却是忧心道:“眼下这个时辰,不当轮值的话怕是人已经走了,况且掌院擅长的一向不是妇科小儿科,怕是叫过来也不能真正踏实,我亲自走一趟太医院,寻一个专擅的过来,或者问询一下谁认识专精此科的同行吧,只要能来效力,什么代价都不是问题!”
宗继还没来得及嘱咐什么,赵缜也利落离开了,他望着两人一前一后风风火火离去的身影,有些无奈,又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也是焦虑得很。
“这黑灯瞎火的你们连灯也不掌,昏睡着在这里愣陪着,如今我好容易睡醒了却跑了两个,这是个什么道理!”霍存轻斥着,但是宗继明白这其实是她的宽慰之语。
“好些了吗?”宗继也不知道该问什么说什么,一向稳重老成的人却像个毛头小子了。
霍存强忍着自己反胃的冲动,强笑着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鹿音歧就揪着人家年轻太医的后衣领过来了,霍存跟宗继倒是没有继续尴尬下去。
“怎的端木俍好不容易走了,你却变得跟她一样毛躁了,这像什么话!”
鹿音歧有些羞赧,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已经做出了跟端木俍一样的举动,揪着人家的后衣领,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太医一边诊脉一边听鹿音歧描述霍存醒来之后的状态,眉头着实蹙紧了。他又询问了霍存有孕以来所有的表现反应的详细细节,直言不讳:“虽说这些都是有孕之后的正常反应,但不得不说陛下的确是其中最遭罪的一类了,害喜严重,还有头晕伴随,不过有一件大可放心,陛下这眼神儿没出问题,刚刚醒来觉得昏暗是晕眩的缘故,并非视力本身的毛病。不过微臣还是要提醒一句,这孕妇到后头月份大了视力忽然下降也是有的,我曾听老师傅们谈过这样的病例,不过大多都会最后好起来。”
“刚刚赵大人还去专门寻个擅长妇科小儿科的大夫来,怎的见你这番见解到像就是个擅长此类的?”宗继虽然没经验,但是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的,比起掌院来算是更有针对性,毕竟术业有专攻,掌院学识广博但不专攻此道。
“宣君殿下谬赞,微臣比不得太医院诸位前辈的学识本事,不过微臣的确是专供妇科小儿科,算是术业有专攻了。”
“见你年轻,从前还不曾见过,是刚被选拔进来?怎的还在给掌院跟班备药,做着药童的活计。”
“宣君殿下好眼力,微臣确是不几日前才被选拔进来的新人,进来就蒙掌院赏识,带在身边学习着,至于跟班配药,也是方便亲近,更容易偷师嘛。”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谁引荐了你这么个妙人进来,正好解朕之忧?”霍存见他基本功扎实,人却并不无趣枯燥,能说会道的,生了几分欣赏之意。
“回禀陛下,微臣是在赐闲宫端郎阁下专门派人寻访专攻孕产大夫之时承蒙错识引荐进太医院的,除此之外,端郎还在着手寻稳婆医女,陛下怎的竟然不知,难道是还不曾报备吗?”
霍存听到赐闲宫的赐字的时候就已经眉心一跳了,听了这话虽说心里有些感动,但是却嘴硬得很,面上一点儿不显:“别跟朕提他,堵心得很!”
宗继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霍存抑制住没有上翘的嘴角,但是心里还是清楚这小丫头肯定还是高兴的,莫名其妙的他反倒不高兴了。也许他是跟郑无止天生不对盘吧。
否则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到底为什么明明不喜欢霍存还会对郑无止有这么强烈的敌对情绪。
“原本我还想着请京娘帮着操持这些事情,却不想有人更加上心了,反倒显得我怠慢了,实在是不应该。”宗继没过脑子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吃醋了呢。
倒是霍存看得清楚,知道宗继这只是对郑无止不满,与吃不吃醋的无关。
鹿音歧其实很不能理解这些情情爱爱的纠缠,所有的情绪都只是无条件地站在皇帝陛下这一边罢了。之前因为这宗太傅有意吊着陛下,她跟端木俍才同仇敌忾地对他没什么好,如今睡也睡了,孩子也有了,她倒是不会再去找如今的宗宣君麻烦了,自己有意地去接受他,反倒也不难做到不再看他不顺眼。
这寝殿里气氛又开始有些莫名其妙的,赵缜那边则是白跑一趟,一通忙活再折回来还需要时间,霍存让这名叫符和悌的新太医跟宗继都先退下,她留着鹿音歧帮着宫人侍候自己,连带着等赵缜回来。
宗继知道霍存这个状态是不能再自己强撑着上朝以及处理政务了,当务之急就是敲定监国人选,沈庆桢并不算是霍存的人,顶多是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暂时选择了站在皇帝这边,尽管这段时日帮着出头了两次,他也敢肯定霍存不会把这个监国的位置交给沈庆桢,至少不会给沈庆桢独揽的机会,她的性子他清楚,可不是因为这些就感激涕零、投桃报李的头脑单纯的人。
所以她一定是要跟赵缜和端木俍商议监国人选的事情,此时叫他回避,他还真是不能做到不动于心,相反,他依旧觉得不好受。都已经这样急于用人的关头了,霍存还是不打算重新用他,这都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做牵绊了,她还不能放心吗?